第八十八章 毫无礼义廉耻的主角

  打消了和三个疯子交流的念头,何所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四顾打量了下所处的环境,这是间二三十平米的房间,灰黑水泥地,墙面的白漆老旧暗黄,靠墙摆了一排四张单人床,边上有张长条桌,桌上堆满了杂物,几把椅子东倒西歪的,尽头是卫生间。
  一览无余,明显没东西吃,他扶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卫生间喝了几口自来水,水中的异味很重,除去氯气的味道,年久的水管锈蚀味还夹杂着别的说不清的味道。
  他摇晃着出了卫生间,把自己摔倒在一张有垫子没被子的床上,昏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冥冥悠悠中,似乎闻到了食物的气味,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随之睁开了眼睛,撇头看向铁门那边。
  铁门下方一块铁板从外面掀开了,送进来一个绿色的塑料托盘,形制和他们学校食堂里的饭盘差不多,里面盛放着一份米饭和两菜一汤。
  三个精神病排像在食堂打饭一样排着队,三字抬头纹的老头在前,瘦弱中年人居中,呆滞的青年在后。
  老头端起送来的托盘坐到一边地上吃了起来,对食物的强烈渴望让何所有一跃而起,抢到铁门边,将第二份送进来的托盘据为己有,中年人嚷嚷着是我的伸手拉扯他,被他一挥手臂扫开了。
  瘦弱中年人敢怒不敢言,去接第三份托盘,呆滞的青年不干了,第三份是他的,两人各拉住托盘一边,往回拉扯,完全不顾第四份托盘已经送了进来,拔河一样你来我往的,从铁门边较劲到了床边。
  他们嘴里骂个不休,都说这份饭是自己的,托盘里的汤荡出来洒在他们的手上地上。
  何所有扶正一张塑料椅,将长条桌上的杂物一股脑地扫落,坐那吃饭,米饭是陈米,并不新鲜,好在还算热乎,一份叶子泛黄的青菜,一份青椒炒肉,青椒多,肥肉少,没瘦肉,汤是咸菜汤,零星地飘浮油水。
  何所有大口吃完了这份饭菜,肚子填了点东西,身体舒坦了许多,仍旧意犹未尽,又将门前地上的第四份饭菜端来吃了,瘦弱中年和呆滞青年还在抢夺拉锯第三份饭菜。
  将两份饭菜一粒米一滴汤不剩的扒进口中,何所有勉强吃了个八分饱,睡意重新潮水般袭来,他躺回床上,又沉沉睡去了。
  他梦见放学回家,明亮宽敞的餐厅里摆了一桌香喷喷的菜,都是他爱吃的,他妈接过他的书包,将他推到桌前坐下,笑吟吟地让他吃晚饭,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鲫鱼肉,正要放入口中,哐的一声,梦碎了。
  他惊坐起身,看到瘦弱中年和呆滞青年站在他床边,拉着托盘,托盘倾斜翻倒,里面粘着几粒米饭几根青菜,菜汁正往下滴。
  何所有抹了抹脸上的饭菜,怒不可遏了,我正美梦吃大餐,你们搞什么鬼,mmp的,他一把夺过两人抢来抢去的托盘,照着两人一顿劈头盖脸的猛砸。
  两人不敢反抗,抱着头东躲XC,一个逃进了卫生间,一个爬进了床底下,稍微出了口恶气,何所有奋力将托盘砸向铁门,躺回床上又睡了起来。
  没睡几分钟,荡气回肠的歌声吵醒了他。
  “千年等一回,等一会呀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呀啊,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断肠也无怨,雨心碎,风流泪哎,梦缠绵,情悠远哎……”
  瘦弱中年和呆滞青年靠墙毕恭毕敬地站着,手指并拢贴在大腿侧,一脸肃然地唱着《千年等一回》,三字抬头纹老头站在他们面前,把手臂当做了指挥棒,上上下下挥舞着,嘴里也唱着,口水滑落嘴角染湿了胸口。
  何所有头痛不已,大骂道:“闭嘴,别唱了!让不让人睡了!”
  老头回头看着他流口水,手臂挥舞不停,严肃说道:“现在是中午唱歌时间。”
  那语气就像是何所有打断了他们的本该有的午休时间似的,他气得牙痒痒,喊道:“闭嘴,再唱我揍死你们!”
  老头对何所有的威胁不屑一顾,回头继续唱,《千年等一回》唱完了,换了首歌,手臂扬得老高,扯开嗓子喊道:“昏睡百年,预备起!”
  瘦弱中年和呆滞青年仰着脖子,挺着胸膛,卖力地唱了起来,“昏睡百年,国人已渐醒,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开口叫吧,高声叫吧,这里全国皆兵,历来强盗要侵入,最终必送命,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
  何所有那个气啊,忍不了了,下床捡起塑料托盘,二话不说先踹倒了他们,对着几人就是一顿砸,气呼呼的说道:“还唱不唱了,唱不唱了!”
  三人不畏强权,即便被打倒在地,抱着脑袋,依然故我,高声唱着:“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翠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最可恨的是三字抬头纹老头,最为倔强,一手抱着脑袋,一手依然贴着地有力地挥舞,发挥模范带头作用。
  何所有肺都给气炸了,丢开塑料托盘,左看右看,眼睛一亮,走向床边使劲撕裂几块潮湿甚至微微发霉的床单,强行塞进他们嘴里,塞了一个,塞第二个的时候第一个又吐出来了,百折不挠地继续高声唱歌。
  太特么气人了,何所有的火气腾腾地直冲天灵盖,索性从被单上撕下几条长布,动作粗暴地将三个人反手捆了起来,捆完再塞布堵住他们的嘴。
  世界安静了。
  何所有现在是火药桶,一点就着。强烈的怨气笼罩着他,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什么道德理性,尽皆阻隔了,极端情绪支配着他的行动,全然忘了礼义廉耻。
  不管什么精神病不精神病的,老不老的,任何招惹了他的人统统怼回去,对弱势群体要报以怜悯之心啥的念头,一丝都没有。
  他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空空如也,很快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