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回门
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这样的自己了，再见竟是恍若隔世。
十几年前，同为这般打扮的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所谓少年得志，英武神勇不过如此。
可自从师父一家遇害，自己遭人算计，他便在再也提不起精神，活得浑浑噩噩，人见人怕。
荣意见他愣神，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样子惊艳到了，笑着说道：“从前人家都传言你面相凶恶，像个摧食生肉的怪物。却是他们未见你爽朗干净的模样，否则，她们肯定后悔没早早嫁了你。”
慕辞回神自嘲一笑。与其说其他人将他当成了怪物，倒不如说是他自己生活颓废，被过往击垮。一个人连生活的意念都没有了，又怎会再去在意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形象？
不过，现下有了荣意，他好像对生活又有了那么一丝期待，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眉眼，慕辞突然觉得，活着……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又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慕辞轻轻一笑，这回却是发自内心的释然，或许是时候迎接自己的新生活了。
不得不说，稍作整理后的他，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若非脸上那道疤依旧显眼，荣意都快认不出来了。
去了胡碴，慕辞仿佛年轻了十几岁，棱角分明的脸，如墨般深邃有神的眼，飞扬入鬓的长眉，就算只做布衣打扮，也是一个俊朗公子。
见他朝自己笑，荣意莫名红了脸，突然间竟有些不敢看他。
好在慕辞并未察觉，他转过身，比了比太阳，又指指牛车示意荣意可以走了，荣意见时间不早了，赶紧回神坐到牛车后头，随慕辞去往荣家。
今日是回门之期，荣意很欢喜自己又能见到爹娘姐妹，可一想到林氏那张刻薄脸，还有荣欣的煽风点火，她就又高兴不起来了。
凭林氏锱铢必较的性子，昨儿她那样奚落了她，今日她肯定会想着法子反击，她倒是没带怕，但让慕辞跟着她面对这样一群市侩的亲人，也是委屈了他了。
两人很快到了荣家，爹娘带着姐妹如同荣意所料，都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他们一来，荣喜立刻高兴的奔过来：“三儿，你回来了！”
可旋即，另一个声音也煞风景的酸传来：“哟，我当谁这么大排面呢，原来是嫁出去的女儿回门来了。”
懒得理会荣欣的挖苦，下了牛车，荣意与爹娘寒暄了一番后，便伸手将自己的妹妹抱住，亲了亲荣安，宠爱道：“小四有没有乖乖的啊？姐姐不在，可不许烦扰爹娘。”
荣安抱着荣意的脖子咯咯直笑：“没有，姐姐，安安可乖了，只是上次姐姐回家，安安睡着，都没能见到姐姐。”
荣意点了点她的鼻子，荣安才五岁，她最喜欢这纯真的妹妹了。
听得林氏在里头招呼荣欣进去，便知她是等的不耐烦了，到底顾忌自己小辈的身份，荣意只得将荣安交给大姐，对慕辞招呼：“慕哥儿，走吧。”
慕辞点点头，看了一眼这些姊妹，随荣意入了内堂。
那一眼扫过荣欣，令她一阵脸热。
昨儿奶奶还同自己讲慕家家财丰厚的事呢，现下看着他搬下来的那些东西，全是最时兴的物件，可见此事是真了。
据说他是鳏夫的传言也是假的，这个慕辞生得如此俊神朗目，哪是他们口中面貌凶恶的可恶之人？
又见荣意一个招呼，慕辞便跟着上前，二人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可见是个温和体贴的。
荣欣的目光跟随着慕辞，是越看越顺眼，亦是越看越懊恼，自己怎么就目光短浅到去拒婚呢？
这一切本可以是她的，可她偏偏生生错过了这么好的夫婿！
荣意仿佛预感到了身后嫉妒的目光，恰在此时回过头，对荣欣笑道：“堂姐也觉得我这个夫婿不错吧，外头那些东西可是他一早去集市买的，花了不少银子呢，他还特意给姐妹几个都准备了首饰，这份心意，姐姐可一定要收下啊。”
荣欣不悦的皱眉：“当然了，三妹妹你夫婿送的东西，定是顶好的，谁不知慕家家底丰厚呢。”
荣意一笑，没说其他，自然的拉着慕辞的手入了内堂。
看着他们的背影，荣欣愈发意难平，要知道，这么俊朗的男人，可本来是属于她的！现下居然被最讨厌的荣意拿来秀恩爱？
这个荣意也真是的，捡自己不要的，居然还能得这么好的姻缘，实在走了狗屎运了。
想到这些，荣欣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毒，跺脚小声抱怨：“有什么好骄傲的！”
堂屋已经坐满荣家的人，一个个都等着看林氏口中家底丰厚的夫婿。他们中有些人本没决定回来，毕竟荣意是怎么嫁出门的，谁都知道。可林氏一个个去通知了，他们也不好推脱，就全都来了。
慕辞看着一屋子黑压压盯着他的目光，略有不自在。
荣意拉着他的手，小声叮咛：“吓着你了吧，莫怕，一会儿见我眼色行事。”
慕辞不知荣意有什么妙招，不过见她这么笃定，便也安下心来。
荣意拉着慕辞先给众人行了个礼，简单介绍：“慕哥儿，这几位便是荣家的长辈了，这是奶奶，父亲，母亲，二叔，二婶，小叔，大姑，大姑父，还有二姑，二姑父和几位族老。”
慕辞无声行了礼，荣意又指着姐妹几个道：“大姐荣喜，小妹荣安，方才你见过了。这是荣欣姐，荣财哥，荣广哥和容若妹妹，皆是二叔的儿女。”
慕辞又点头致意。
介绍完了，荣意便当着众人的面将慕辞买的礼物一一拿出来，说道：“这些都是慕哥儿给大家的一点心意，还请大家笑纳，你们也知慕哥儿身有哑疾不便说话，所以一会儿你们想说什么问我便是。”
众人得林氏嘱托，本有一堆长辈的训话要说给两人听，虽然荣家比不得慕家，但既然娶了他们荣家的女儿，他们当然有权给慕辞点颜色看看，给他个下马威。
这世上的人都逃不开一个铁律，越穷的人家，眼界越小，总想着某些地方压人一筹，好像这样就能赚到自己的尊严似得。
可荣意这一句话，不仅让慕辞免受所有人的刁难，还为自己解了围，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荣意是自家姑娘，做长辈的若在慕辞面前训话于她，也太多管闲事了。
只可惜厚脸皮如林氏，根本听不出荣意话中的意思，还端着脸色说道：“三姐儿此话差矣，虽说女儿家嫁了人便是别人人了，可终归也是我们的晚辈，慕哥儿既娶了你，叔伯们教你们几句道理也是为了你们好，你怎能不听老人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