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逼嫁人
贴了大红喜字的房间里。
烛影摇红,瓜枣满床,本是喜庆呈祥的布置,却因眼前的新人面色太过不搭而显得特别奇异。
身着嫁衣的荣意瞪着大大的杏眼,眼眶红红的,带着一丝雾气。
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慕辞,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杵在门口,看着坐在床上的姑娘,脸上写满了诧异。
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可新娘的身上居然绑满了绳索,这是怎么回事?
“放了我!”荣意终于开口,语含哀求:“求你了!快放开我吧,我保证不跑!”
慕辞不解地歪头看向她,却还是听话地上前,将鸡汤放在床边的杌子上,快速解了绑在荣意身上的绳子。
许是被绑的太久,才一松开,荣意就抚着红肿的手腕哭起来:“你、你就是、嘶!就是慕公子?我……我爹娘呢?他们、有没有事?”
慕辞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而后又指了指荣家的方向,做了个很好的手势,示意他们都很好,让她放心。
荣意却哭得更凶了,抬手想要擦鼻涕,一看到自己身上崭新的料子,还绣了精美的牡丹花,顿时梗住,没舍得擦。
左右顾看了好一会儿,眼前忽然出现一方叠的方方正正的干净帕子,她下意识地接过道了声谢。
没听到回音,她才想起这个人是个哑巴,又抬头怯怯地瞄了几眼,见慕辞转身又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个人并没传说中那般,凶恶到要吃人的地步。
鼻尖耸了耸,杌子上的鸡肉味在空气中尤为香醇,勾得她肚子咕噜噜的响,饿了一日的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却始终不敢动。
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慕辞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搁在另一张空着的杌子上。
他细心地拧干了面巾递给荣意,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对方。
荣意吸了吸鼻子,略犹豫后,接过他手中的面巾。
“你是让我洗脸吗?”荣意问。
慕辞笑着点点头,搬了一张小板凳自己坐着,特意离她远些。
这么高大健壮的人却坐在那么小的板凳上,还一副特别乖巧的样子,实在是太喜感了,荣意一下没忍住就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一笑,气氛总算缓和不少,慕辞不解她在笑什么,却也跟着会心一笑,抬手示意她快些洗了脸,好趁热吃了那碗鸡肉。
原本荣意还觉得有些害怕,这会儿发现慕辞虽然长得很粗犷,满脸胡子拉碴,还有一道从右眼角到鼻翼的疤痕。却是个粗中有细,会照顾人的,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囫囵吃了鸡肉,腹中总算是舒坦了,荣意顿觉人也精神了很多。
打个嗝,又一次洗净了手脸,坐回方才的位置,看着满室的红色,荣意这才开始反应过来,她真的嫁人了!
前些日子,媒婆上他们家来,分明是要将堂姐荣欣嫁出去的,怎么转眼就变成她了?还是嫁给了村东的哑巴药农!
想到这儿,荣意略有些抗拒地瞥了慕辞一眼。
要是换做堂姐,奶奶哪里还舍得许配给慕辞?
倒不是她嫌弃他什么的,只是……她还没想过要嫁呢!
前两天奶奶把她叫到上房去,非要她嫁过去,还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
可她是真的不想嫁人啊!她比堂姐还要小上一岁多呢!而且……而且哪个女孩儿家不想找个如意郎君托付终身?
一想到这儿,荣意就忍不住叹气。
她自小就不讨奶奶喜欢,奶奶喜欢男娃,家里几个兄弟都当成了宝贝疙瘩,一到开蒙的年纪,就都送去学堂了。
偏偏娘亲一连生了几个都是女儿,月子里又劳累了,身子落下病来。
大夫都说没得生了,奶奶这才恨毒了娘亲,连带着待她们几个也全跟别人家的一样。
不过,虽说奶奶重男轻女,却唯独对小姑和堂姐荣欣例外。
唔,许是因为荣欣堂姐长得好,刺绣又学得最好的缘故吧!
说起来,荣欣堂姐自小就受奶奶亲自教导,那绣工在村里也是鼎好的,只是那脾性……呵呵,各有各的说法咯!
荣意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她胡思乱想着,慕辞见她吃好了,似乎有了困意,却死撑着不睡的模样,顿时有些失笑,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荣意被他这一举动吓得窜起来,一脸惊慌地瞪着他:“你要干嘛!”
慕辞顿了顿,指了指床角的被子,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荣意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瑟缩着身子戒备地环胸抱臂,期期艾艾地嘟囔:“你就……你就不能不那个什么吗?我……我害怕!”
慕辞抿唇笑了笑,伸手在她头上抚了抚,越过她抱起一床被子就转身在地上打起地铺来。
荣意愣愣看着他利落地铺好了床铺,就这么直接在地上睡觉,震惊后不禁有些愧疚。
好歹这是人家家里,对他来说今日还是洞房花烛夜呢,怎好让他睡地上?
想了想,荣意抱着枕头站起身来,鼓起勇气小声唤道:“慕、慕公子!你还是睡床上吧!我睡地上就好!”
慕辞惊讶地睁开眼,眸光恰与荣意对上,荣意顿觉满是窘迫,下意识的绞着手指。
他顿时又笑了,特意放慢速度做了几个手势,让她安心在床上睡,他绝不会冒犯她。
直到慕辞再一次翻过身去,睡得打起了鼾声,荣意才算松懈下来。
这个慕辞瞧着倒也挺和善的,并没如传闻中那般凶恶,也没欺负她,还给她吃那么好吃的鸡肉,应该不会做那种戏本子里趁人不备就欺负女娃儿的坏事!
想来今夜定平安无事了。
荣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簇新的灰青色帐顶,神思渐渐飘忽。
其实,她老早就听说过慕辞的名声了。
他是木口村里最有名的药农,大伙儿都挺敬重他的。
听乡亲们说,他五年前来了村里落户,靠着上山打猎和炮制药材过生活,一个人独居在这村东的旧房里。
打猎泡药皆是辛苦活儿,虽说能赚些银钱,可他一个鳏夫,不能说话,没有亲戚倚仗,又因面相凶恶只能独来独往,瞧着倒是挺可怜。
想到这儿,荣意不禁喟叹,相比起他来,她可算是幸福多了!最起码,她还有爹娘疼爱,还有姐妹帮护。
即便……即便她是爹娘捡来的,也比慕辞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过日子要好啊!
荣意叹了口气,小声咕哝:“要不是被逼着嫁过来,我还是挺乐意帮衬他的,只是……”
说着,荣意的目光与突然转过身来的慕辞对上,吓得她浑身一颤,用力吞咽了一下。
“被、被我吵醒了?对不住哈!我、我尽量小点声!”
见她结巴的模样煞是可爱,慕辞微微一笑,启唇,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地做出嘴型。
荣意认真地盯着他的嘴,不由自主跟着他的唇角语念道:“你,有,什么,话,就,说,我,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