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葬
很快大花的手上变得满是泥土,大花的体温蒸发了泥土里的水分,那些泥土就结在大花的手上,就这样一层一层,一层一层的泥土侵蚀着大花的双手,让她的手更加粗糙,可是大花不在乎。直到一个小小的土丘起来了,强子给这个小土包抹上了最后一把土。
大家对着小土包默哀。然后大人们回家了,留下狗蛋、狗剩和小牛三个小孩子,狗蛋用铲子挖了一个洞,这三个小孩子学着大人们的样子,悼念死去的多多。
或许在大人的眼里,多多只是一只狗,死了就死了,可是在小孩子的眼里,多多也是和他们一样平等的。小牛哭得眼睛都肿了。这是小牛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原来还有死亡这回事。多多是真的死了,连骨头都找到了,是再也见不到了。
小孩子的哭泣很简单,他们觉得应该哭了就哭,不会顾忌,小牛哭多多觉得悲天跄地。狗蛋和狗剩就没哭出生,他们被教育过,男孩子不能哭这句话。
如果阿狸知道这事就会很难过,因为她知道多多是为了保护她和花花才牺牲的,多多才是真正值得被厚礼加葬的。人总是这样,只有对自己好的人或者动物去世,才会觉得很难过,我们体会不了别人的悲痛有多痛,就像我们永远都理解不了葬礼上,到底是沉默的人最痛,还是哭的最惨的人最痛。
小牛、狗剩和狗蛋的小手都捧着土,学着大花的样子,努力吧多多也变成小土包。终于像个样子了,大伙儿一起给小土包抹上最后一把土。这不但是多多的坟墓,也代表着三个人对死亡的第一记忆。
三人站起身,对着坟丘凝视,怎么都不想把可爱的多多和被找到的皮毛骨架以及这一个小土包联系在一起,但是这终究还是成了他们对死亡形态转换的概念性流程。
这阳春三月的光景,就这样被埋没在连续发生的意外里。多多起码被找到了尸骨,确定它真的死了,但是阿狸没有,所以三个孩子还是不愿意相信阿狸死了。他们自己脑补了阿狸很厉害的躲过了野猪的追击,然后因为贪玩一直留在山林里不肯回家的场景。
远处不知道几十里外的小镇上,一个非常大但是略微简陋的大院里,被大人定义为死亡,被三个小孩挂念的厉害的阿狸正在和虎子跟着某昊晃悠来晃悠去,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同样是被抓来的某昊,竟然很受人尊敬,而且他甚至有独自出行的自由。起初马褂青年小冯还来找过阿狸和虎子去干活,但是看到他俩和某昊在一起晃悠,小冯竟然转身就走了。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某昊身份可疑啊!阿狸紧皱眉头,在某昊背后暗戳戳的打量着他…
春天已经来了有段时间了,稀有的温热气息充斥在大院子里,游荡在小镇上,裹挟在前往原野的微风里。天空低垂着,看似湛蓝无比的天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变得昏黑。积雨云徘徊在山顶之上,笼罩在阿狸的头顶上,让她的心情有点低沉压抑。
这是她呆在大院里的第二个月,不是她不想逃走,只是那个昊叔叔每天都会和她在一起,说一些和她没有关系的话,甚至教她一些她不感兴趣的东西。
阿狸摊在炕上不想动弹,这个房间紧挨着某人的房间,只要一有动静,隔壁的人就会察觉。每天早上,隔壁的昊叔叔就乒乒乓乓把她吵醒,然后他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把她拉起来一起吃饭,然后再是出去溜达一圈,然后开始安排她写字、背书,她才四岁啊!
两三岁的时候她已经被虎子拉着教会了别人六七八九十岁才会的课文,现在四岁的她更了不得,竟然可以教虎子读书写字了!
下午的时候她可以选择午睡或者继续和他一起出去溜达,看看那些人耍大刀练拳什么的。今天她选择的是睡午觉,她好想念大花、爷爷奶奶还有小牛、狗蛋狗剩这些人,没有了一开始被抓来的新鲜感和紧张感之后,阿狸越久开始想起在小山村的生活了,嗯,是的,刚被抓来的时候,看这里每个东西都觉得好奇,光顾着看这里想这里了,差点都忘了自己娘是谁了。
“丽丽,起来了!”清冽的男声响起,也不等阿狸做出回应,声音的主人就进门了。
阿狸赶紧坐起身,昊叔叔看见坐在床上的阿狸眼前一亮,每次见到阿狸就觉得耳目一新。阿狸头发被打理成齐刘海的及耳短发,刘海是到眉毛以上的,就露出了阿狸细细弯弯地小眉毛和带着浓密长睫毛的圆眼睛,小小的鼻子和殷红的小嘴。
阿狸身穿杏黄色的盘扣短袖上衣,因为阿狸长得快,裤子的话经常要改,所以直接给她做了黑色的半身裙子,现在这裙子散开在炕上,被压在阿狸屁股下。阿狸的小手臂和小短腿暴露在空起来,那细腻白皙的皮肤,因为天气比较热而显示出粉红色。
某昊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我们已经可以怀疑他丧心病狂到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了!
“是李狸不是丽丽!”阿狸开口解释,丽丽这个名字阿狸才不喜欢,一点都没有特殊意义,而李狸就不同了,李是让她记得自己是有家的,狸是让她记住自己以前是一只活泼可爱聪明伶俐自由自在的小狐狸的!
昊叔叔不置可否,“今天…”还没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一个声音就打断了他。“报告,参谋长,师部发来消息…”
“??参谋长?”阿狸一脸懵逼,虽然隐约有感觉这个昊叔叔对自己有什么隐瞒的,但是阿狸也不想追究,这个参谋长的名头倒是蛮响亮的!
这时候是1922年的晚春时节,各军阀间混战不断,就像天上的雷声阵阵,仿佛暗示着大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