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怒
赵怡然见此，也不多说，站起身，把一旁的烛台拿过来，点上蜡烛，屋子里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她拿过一块姜冲洗干净，便用刀拍裂丢进锅里，又添上水，搁上几勺红糖，便大火煮了起来。
等到锅里的姜糖水烧开被熬煮成两三碗的样子，赵怡然便停了火，起身看了看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在屋檐下形成一道细密的雨帘，倒是天际隐隐亮堂起来，看来这场雨应该下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李氏想要下雨把后院菜地浇透的愿望看样子是实现了，只是她人这会儿也不知到了哪里，也不知有没有接到棋哥儿，也不知有没有找处地方避一避雨。
赵怡然站着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转身上炕，拿过一旁的一本书和纸笔，让二丫跟着自己学起生字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怡然只觉得脖子有些发酸，便仰头扭了几下，一侧头看到外面原本因为下雨渐渐亮起的天色，此时都已经慢慢黑了，她忙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六点多了，往常这个时候棋哥儿应该早就到家了，难不成路上出了什么事不成。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子里面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她不由的精神一震，哧溜一下就从炕上下了地，趿着鞋子就往门外跑。
李氏带着棋哥儿两人已经走到灶房门口，赵怡然忙上前帮着棋哥儿把外面湿透的蓑衣脱了下来，“娘，咋到这会儿才回来？”
“刚刚雨下的太大了……”李氏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赵怡然见棋哥儿的身上的衣裳已经有几处湿了，小脸儿也冻得有些发白，便也顾不上问别的，忙拉着他上炕，让他换下湿衣裳。
棋哥儿抬头冲她露出一个笑，把一直捂在怀里的书包拿了放在炕桌上，赵怡然见那被他抱在怀里的书包一点儿事也没有，眼眶不知怎的有些热，她赶忙让他湿了的衣裳换下来。
就匆匆转身帮着李氏把蓑衣脱了放到一旁的，这才发现李氏整个人犹如从水里面捞出来一般，浑身上下的衣裳都湿透了，脚下的青石板上已经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的水渍。
这样子哪里是淋雨能淋成这样的，她不由得把李氏刚刚脱下来的那件蓑衣提起来一看，上面有几处地方明显是摔跤遗留下来的泥印子。
赵怡然看着还在一旁脱鞋的李氏，也不吭声，转身打了盆热水让她道一旁的帘子后面擦洗换衣裳，又从锅里舀出熬得浓稠的红糖水。
棋哥儿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见到赵怡然递到面前的碗，顺着那缓缓冒出的白气，还有一股辛辣的味道飘进鼻端，棋哥儿咧了咧嘴，嫌弃的看了看那碗姜糖水，“姐，我不想喝这个？”
赵怡然仔细听他的声音也有了几分沙哑，不知怎的，一股火苗就直往上涌，“你不想喝？那明儿想不想上学堂？想不想喝周郎中开的苦药？”
棋哥儿不知她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了看赵怡然，最后只得抿了抿嘴，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那边李氏也在旁边的帘子后面换好衣裳出来了，她见棋哥儿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由柔声道，“你姐都是为了你好，好好听话……咳……”
赵怡然也不吭声，又把另外一碗红糖水端了放到李氏手里。
李氏接过来，又转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把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生姜的辛辣一下子就溢满整个口腔，李氏微微皱了皱眉，却是一言不发的继续大口喝了起来。
赵怡然又打来热水倒进脚盆里，她把脚盆放在炕边，蹲下身，伸手就去脱李氏脚上的鞋。
李氏赶忙把脚往后一缩，搁下手上的碗，“哎哟，我自己来就行。”
赵怡然却是不理她，自顾自的伸手握住她的脚，去了鞋袜，把那只冻得冰凉的脚放到盆子里。
李氏看着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吭帮自己洗脚的女儿，想到先前摔得那一跤，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眼眶一红，两滴泪无声无息的就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正好落在赵怡然的头上。
头皮上传来的湿意，让赵怡然的身子微微一僵，她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又继续把李氏的另一只脚的鞋袜给脱了，整个人却是瞬间愣在那里。
面前这只脚的脚踝已经高高的肿起，看那痕迹就知道扭得不轻，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她不由抬眼看着坐在炕上的李氏。
李氏微微吸了吸鼻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弯下腰伸手就要按住自己的脚，“没事儿，只是扭了一下，等会儿用药油揉一下就行了……”
赵怡然却是霍然站起身来，原本搭在她膝上的巾子也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掉进水盆里，她却是看也不看，转身就出了屋子。
身后传来李氏的呼喊声，赵怡然却是充耳不闻，一直压抑的莫名火气瞬间让她整个人都失去理智，只凭着这股莫名而来的怒火，她一直跑到院子里才慢慢停下脚步，迎面吹来的丝丝凉风使她瞬间清醒了几分，耳侧的碎发拂过她的面颊，失去的理智逐渐回笼。
先前的滂泼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零星的几滴雨丝，时不时的被吹落在她脸上，要不是身后李氏的呼喊声，她只以为刚刚的那一切不过是自己在做梦一般。
她转过身，走到灶房门口，屋檐下的雨滴落在她的脖子里，冰凉的湿意让她不由自主的微微瑟缩了一下，她声音有些低沉的开口道，“娘把姜茶喝了，脚先别泡了，我去请周郎中来给你看看。”
李氏许是被她先前的动作给惊到了，见她如此说，也不再问刚刚怎么回事，只叮嘱她带上风灯，让她小心些。
赵怡然点点头，取过风灯点上，便出门去寻周郎中。
她一边走心里一边想，她刚刚那番火是究竟是从何而起，冲着谁呢？李氏？棋哥儿？还是这捉弄人的老天爷？亦或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