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要求

  程威一手接过伞,问那掌柜道,“人可是来了?”
  “来了,还是上次的包厢。”
  三人很快回到走廊下,程威把伞递给掌柜,“好了,下去吧。”
  那掌柜忙伸手接过伞,躬身退了下去。
  程威上前打开暗门,主仆二人轻车熟路的上了楼,推开包厢门,就见到正站在窗边一边赏着夜雨一边品茶的萧锐。
  几人相互见过礼,程威就接到程锦川的眼色,守在门外。
  萧锐给程锦川倒上一杯茶,笑着道,“今儿这下雨的天儿,你怎么有这兴致约我出来?”
  程锦川脸上也挂着一抹矜持的笑,举起面前的杯子,看了眼里面的茶水,汤色清澈浅碧,一股清幽的茶香扑鼻而来,他淡淡赞了一句,“好茶。”
  “喜欢?”萧锐给自己的杯子里面也添上一些,这才搁下茶壶,“回头让人送些去你府里。”
  “那倒不用。”程锦川把杯子重新搁到桌上,并没有喝的意思。
  对面的萧锐见此,也搁下手中的杯子,“看来你今儿约我不是品品茶这般简单了。”
  “听说你过几日就要远航了,准备的如何了?”程锦川有些漫不经心的挟了一块点心细细端详起来。
  萧锐见他这副模样,一时倒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却是看不出丝毫端倪,只得试探的道,“已经差不多齐活了,你可是要捎带什么东西?”
  “这次打算去哪里?”程锦川把那块点心放到面前的碟子里,搁下手上的筷子,抬头看了一眼萧锐。
  萧锐被他这一眼看的不由得微微坐直身,笑着道,“上次不是与你说过了,有了这些大海船,此次就打算走远些,先帝爷曾几次派人远航,带回了好些稀罕物,我这心里一直就想着能不能走上一遭。
  现在手上有了这大海船,照着你先前给的图纸重新让人把几处修改过,现在又装了几门大炮,可算是把这几年挣得老底都抖落干净了,不趁这时候走上一遭,我这心里始终有些不甘。”
  程锦川抬眼瞥了一眼他一脸踌躇满志的样子,淡淡的问了句,“那萧兄这是已经有了航海图了?”
  萧锐面上的神情,被他这一问,立刻僵了僵,想了想现在两人的关系,可算得上夹杂着种种利益纠葛,索性也不瞒他,笑着道,“实话说与贤弟你听,正巧我家有个远房族亲,以前也是海运司的经年老吏了,倒是专门整理那些文书好些年,我先前去拜访过好几次,这才拿到一张久的远航图,这次便也想着去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先到近处的几个国去看看。”
  程锦川见此也不说话,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了几下,他才开口道,“萧兄可有去东洋的打算?”
  “东洋?”萧锐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东洋前两年倒是跑过两趟,此次未曾做此打算。”
  程锦川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沉吟片刻才道,“要是我手上有航海图,萧兄可愿改了行程先走这一遭?”
  萧锐听了他这话,微微有些惊讶,未了,又收了惊讶,神色有些严肃的看了程锦川半晌,才开口道,“贤弟不是跟我开玩笑?”
  “萧兄觉得我是那爱开玩笑的人吗?”程锦川抬起头,一双微微有些上翘的丹凤眼直视着萧锐。
  萧锐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也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他手上的这副图还是那老吏手绘出来的,所说大致航线应该错不到哪里去,但是那些细节就分不清了,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没底。
  想到此次好不容易借由程锦川的主意,从徐家拿到的几艘大海船,再加上原先的一些船只里面挑选出来,这次怎么也有了一二十条船一起出海,不跑这一趟,他心里委实有些不甘。
  现在程锦川又说手里有航海图,想想对方的来路和手段,他的心不由“噗通噗通”的激烈跳动了几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好似沸腾起来,他微微握紧双拳,迫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想必贤弟拿出来的航海线是精确的了?”
  “那是自然,我那五十万两银子可不想打了水漂。”程锦川看着萧锐微微有些红潮的脸颊,知道他此刻心里只怕是不太平静,索性接着抛下一枚炸弹,“我这边还有一张早年朝廷下西洋的航海图,只是有些破损了,最近正在找人帮着修补,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随萧兄一道出海,也看看那些西洋风光。”
  萧锐看着程锦川的眼神,更加炙热了几分,想到自己先前讨好那族亲,使了许多银子不说,最终也就得了一张大概的航海图,现在程锦川也表明了他手上有图,犹如诱鱼上钩的鱼饵一般挂在自己面前,那自己是吞还是不吞这个钩子呢。
  萧锐看着静静坐在对面的迭丽少年,他此刻正有些漫不经心的转着面前的茶杯,好似已经看着杯子上的青花纹出了神,浑然不觉刚刚说下的那句话对旁人造成多大的影响般。
  想想两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他好似长高不少,确实,如他这般的年纪,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昏黄的烛火在他白皙的面庞上打出柔和的光晕,越发使得他的五官精致异常。
  这会儿他细细一看,才发觉这少年竟长了一副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容貌,先前一直被他气势所压,倒也没敢仔细打量,只知他的相貌过人,气质出众而已……
  他正有些胡思乱想间,不其然正对上一双深幽如潭的眼睛,心神不由微微一凛,赶忙回过神来,嘴角往上扯了扯,“贤弟有什么要求还请直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保管尽力给办到。”
  程锦川收回眼神,面上也带上一抹惔笑,“萧兄还请也不要见笑,我只是最近这些时日在家天天念书,待得实在有些无聊了,正想着出去走走,听说你打算远航,便想着能不能带我一道出去长长见识?”萧锐大吃一惊,这海上的日子是那般好玩的,整天风吹日晒的不说,就是饭菜也是简便着来,就他这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能经得住这番折腾。
  倒是真的是到了海里,说不得几个月都看不到一块地面,这公子哥儿要是待得烦闷了,想到岸上去,一旦闹腾起来,自己到那时可是没辙。
  他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委婉拒绝道,“贤弟,这海上的日子实在是枯燥无趣的很,放眼望去,那连绵的不断的海水远远看不到边际,就你这身子骨,到时要是万一晕船啥的,那可是要遭老罪了。”
  程锦川见他这样子,哪里还不知道怕自己成了拖累,到时让他难做,便也笑着道,“我从京城过来的时候也是乘了好长时间的船,倒是没有晕船的毛病……”
  萧锐见他这副样子,正待开口,程锦川却是微微一笑,“不过,萧兄说得也有道理,这不是在运河内海这些地方,还是得想清楚才能做决定。”
  他说着就要站起身,“今儿叨扰萧兄了,外面还下着雨,我改日再请萧兄喝酒。”
  “哎?……”萧锐见他说话间的功夫,人就要往外走,也忙站起身,上前几步道,“贤弟这就打算回去了?”
  “嗯,萧兄还请留步,无需再送。”程锦川好似没看到他脸上的一抹焦急的神色,冲她一抱拳,转身就往门口行去。
  萧锐见此,也顾不上别的,忙出声道,“那贤弟先前说的航海图?”
  “哦!”程锦川恍然大悟般的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着萧锐似笑未笑的,“瞧我,差点把这事儿都给忘了,过两日我就让人把图给萧兄送来。”
  萧锐一见他如此说,面上霎时只觉得火辣辣的烧得慌,虽说现在两家是合伙做生意,但是早前程锦川就投了银子入了股,去年又有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从徐家手里强买了五艘大海船,一并并入道了永昌船行,现在自己又开口讨要这航海图。
  虽说两家现在占股一样,但是自己这般行事,总归有些过了些,他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两句,程锦川却是好似猜到他的心情,微微一抬手,还未出口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他不知程锦川是何意思,好在看他的神态,应该是没有生气,想到他先前的打算,只得再次开口道,“贤弟先前所说要一起出海的事,你再回去好生想想,要是……要是最终还是决定要去,那就使人给我捎信,我给你留最好的房间。”
  程锦川见此,脸上的笑意这才加深两分,微微颔首,“如此,便先谢过萧兄,待我回去好生考虑几日再给你答复。”
  萧锐见此,也就不再多做挽留,上前几步,抢先替他拉开房门,目送着他们主仆二人离开,这才一把关上门,忍住雀跃的心情,再屋内疾走了几圈,才最终站定,左手握拳,用力砸在右手的掌心里。
  这边程威先前虽是守在门外,但是屋内两人的交谈却也是隐约听了个大概,他不知程锦川要出海的打算是真是假,忍不住看着程锦川几次欲言又止。
  等到马车驶出观月楼的后院,一路上了大街,程威微微撩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见往日还算热闹的街市,此时却是几乎看不到人影,提醒赶车的车夫两句,他便放下帘子,看了坐在软榻上的程锦川一眼。
  程锦川自是发觉他来来回回的几次打量,索性开口道,“威叔是有什么话想说?”
  程威看着程锦川那了然的目光,不由微微咽了咽口水,想到他先前说的那些话,还是不由开口劝了几句,“好叫少爷知道,先前在门外,我也听到少爷跟萧锐提的要求,这远航不比旁的,着实又很大的风险,少爷要是想坐船出去游玩,咱们可以坐着船,沿着运河一路逛过去,现在已经开春,这两岸的风景也有些看头,实在没有冒如此大的风险……”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程锦川面上的神色,见他好似没有没有生气,只得再接再厉,“……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少爷自当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免得让京城的老夫人他们不放心……”
  程锦川面上的神色越发淡了些。
  程威的声音也不由得渐渐低了下去,逐渐低不可闻。
  “前些日子,我已经写信回了京城,在大比之前,我要四处游学,那么这三年内,除了你们之外,应该是没人知道我在哪里,只要没人跟京城里面的人说,那么老夫人他们,如何会知道我乘船出海?嗯?”程锦川淡淡的反问了一句,那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微微上扬,让程威的耳朵不由得微微一抖。
  程锦川见程威面上的神色有几分僵硬,便有放缓语调,“威叔这些日子以来,可觉得我是一个做事没有轻重之人?”
  “少爷做事自来考虑周详。”程威面上的神色很是信服,丝毫不作为。
  程锦川的神色越发和缓了些,“那威叔觉得我要出海,可是莽撞之举?”
  “……”程威微微抬头,看着程锦川带着淡笑的眉眼,一时竟无言以对。
  半晌,才猛地起身,单膝跪在程锦川的面前,“要是少爷真的下定决心要出海,还请带着我一道,不然属下实在有负国公爷所托。”
  程锦川伸手把他扶了起来,“我自明白威叔的心意,只是此事我还未做决定,一切且等明日再说。”
  程威见此,也只得顺着他的力道,站直身子,有些疑惑地把程锦川刚刚一番话思索一遍。
  明日?为何要等明日才能决定下来,他不由得又抬头看了程锦川一眼,却见他半倚在软榻上,已经微微阖眸,明显不想多说的模样,他也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疑问,静静守在一旁。
  一夜春雨未歇,到了早晨竟然天空作美,云收雨歇,一缕金灿灿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院子内被洗刷一新的树梢上,那颤颤巍巍的树梢上,刚刚冒出了几点鲜嫩的绿芽,绿芽上还裹着晶莹剔透的雨珠,被这抹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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