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谁主浮沉! 2
“老闾送的。”
姚崇把夹在手指里,笑道:“十万?他还真是下血本啊!”
“不止如此,他说……只要能搞死何明远,他多少钱都肯出!”
“何明远?呼!这小子着实出人意料啊!本以为张孝嵩拿下他当是轻而易举,没想到却被他拿下了,大郎,如果让你来办他,应当如何出招?”
姚彝舔了舔嘴唇,低着头看着这位自诩为天下第一等聪明人的人,试探性地问道:“搞何明远……难道再把何世仁的案子再翻出来?”
“哼哼哼!昨日的凯旋仪式你没看明白吗?何世仁已经成为历史,他呀!不过是一个酷吏而已,在圣人面前,一个酷吏,怎么能去妨碍霍去病的未来呢?”
姚彝挠着脑袋说道:“哎哟!爹,我知道我脑瓜子不灵光,您老就别卖关子了。”
姚崇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他这个儿子,说道:“你们几个,没一个像我的,都说养儿防老,靠你们?恐怕我得被人从坟地里刨出来,像徐懋功一样,在太阳底下暴晒!你说你们一个个脑子怎么长得?”
(徐懋功,名世勣,赐姓李,又名李勣,孙子徐敬业造反之后被武则天把坟头扒了。)
一谈到这个事儿,姚彝就把目光从他身上躲了开来,尽量不去听这些没办法还嘴的话。
大骂一通之后,姚崇并没有继续向这个大儿子解释,反而突然问道:“咱们家现在还缺钱吗?”
姚彝不知为何转向了这个话题,问道:“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问你,不要这钱,家里的那点够不够你们兄弟几个造的?宁可让我自己身败名裂,也不能苦了儿孙啊!”
听到这话,姚彝马上摇着头,尴尬地笑道:“哈哈!不缺,这些年我和姚异都捞了不少钱,就是您孙子们的孙子们也够花了。”
“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姚崇把票证放到了袖兜里,说道:“你回去告诉他,十五万想要一个公爵的脑袋,这可不太够,我大唐的爵位,还没那么贱,再加五万,凑个整吧!”
姚彝笑嘻嘻地说道:“爹,看来还是您狠,一张嘴就是二十万,我们兄弟俩加一块儿也不如你呀!”
姚崇瞅了他一眼,骂到:“你以为我真的是冲着他的钱才要杀何明远吗?”
“那不然呢?”姚彝问。
“蠢!今天我就告诉你,无论闾怀仁送不送钱,这个何明远都得死!这笔钱,是他自己送到咱们嘴跟前的,不拿白不拿,懂吗?”
“为啥?”
姚崇摇着头说道:“大唐看似升平,可这其中却隐藏着大患啊!”
“大患?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你呀!岂止是你,天下真正能看透的,又有几个人?我问你,太宗在位时,天下何如?”姚崇问。
姚彝想都不想就说道:“四海宴清,万国来朝,行万里不持寸兵,虽唐尧虞舜,亦不能逮。”
姚崇再问道:“那天后中宗在位时,天下何如?”
姚彝还是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百僚钳口,道路以目,人人自危,突厥反于北方,契丹入寇河北,李唐几致危亡。”
姚崇第三次问道:“那说明了什么?”
“明君在位,天下大治,庸君在位,四海沸腾,这不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吗?”
“是啊!所以说天下无不亡之国,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一人兴邦,一人丧邦,大唐,就靠着一个人的好恶喜乐而若存若亡,岂不是很可怕的事?”
姚彝不解地问道:“可这跟杀何明远有什么关系?”
姚崇自问自答式地说道:“不错,这跟杀何明远又有什么关系?这么说吧!大唐,就如同高立于危楼之上的一个……一个,这个比喻不好,换一个,大唐就如同立于危塔塔尖上的一座房舍,上面住着一家人,如果这家人老老实实地躲在屋子里,就算是饿死,也要费些功夫,可如果这家人想要在上面继续建楼的话那用不了多长时间,只消一个弹指,就会从上面坠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你……能听明白吗?”
姚彝点了点头,说道:“何明远就是那个建高楼的人?”
姚崇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大唐创业,自是高祖太宗英明神武,扫清寰宇,可立国之本却靠得是两样东西。”
“耕战?”
姚崇点了点头说道:“计口授田以安民心,开府募兵以攘邪秽,可如今这两样东西,自天皇天后之时,就逐渐废弛了。
“府兵依托于均田,国家承平日久,功臣豪族兼并土地,贫民无立锥之地,只能依附豪族,户口不登,税收不入,则国力衰,人口流动,折冲府无兵可交,打起仗来怎么办?
“过去作战,出则领兵,入则缴符,制度合理,只要用好了,几百年都出不了问题。
“可将来折冲府无兵可交,那就只能募兵!募兵的结局就会导致地方权重而朝廷权轻。长此以往,将军们的兵权只会越来越重,假如,一位将军,身兼三镇节度,麾下十余万精兵强将,靠他升官,靠他吃粮,忠心的话自然没什么问题,那么……一旦反侧!为之奈何!”
姚彝瞪大了眼看着自己这位老爹,他每天总是浑浑噩噩的,从来没想过这层问题,也没那个脑容量去思考,他再次舔了舔嘴唇,问道:“爹,没想到您老抑制边功,竟然有这么大的考虑?”
姚崇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宰相是做什么的?不是去关心今年死了几个人,赢了多少仗,砍了多少头!这些不过是枝叶,几个时辰我就能处理掉,宰衡,真正需要关心的是国家的根基所在,秦,晋,隋,根基不稳,就容易倒!树倒猢狲散,一个国家如果倒了,那是生灵涂炭!是作孽!
“当今天子,志在四夷,本来就不安分,如今受了何明远的挑唆,只会更加狂热,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我并不反对武力,但反对以功名为目的,毫无目的的动武。
“如果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去增加某个人的名望,某个人的资历,那就不是利国利民,而是误国害民!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那些个莽夫!除了用剥皮揭面,剜目截舌以矜炫武功之外,还会干什么?他们如果懂兵?那这世上就没兵了!
“更何况……”说到这里,姚崇的面容变得沉郁起来,若有所思地说道:“震天雷这玩意儿实在是几千年难得的利器,有了这东西,我大唐确实可以改变现有局面,甚至可以真的做到一统四海,可兵者……不祥之器!能杀人,却也伤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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