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来自于朝堂的危机
唐高宗李治继位之初也是在大兴宫居住,但由于他体弱多病,后来又患有风湿,所以搬到了地势较高的大明宫,从此,大明宫作为唐帝国的政治中心长达二百年之久。
宫殿的布置古今相似,故宫的三大殿分别为: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
而大明宫的三大殿为: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
含元殿一般作礼仪来用,被称为“外朝”,一般皇帝大赦天下,给自己加称号属性的时候才要来。
宣政殿位于含元殿之北,是皇帝听政的地方,也叫“中朝”。
也就是我们常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满朝文武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地方。
紫宸殿位于宣政殿以北,是内朝正殿,由于皇帝比较懒,不可能每天都听群臣喊他万岁,于是就每天和宰相在这里商量商量就行了,而臣子如果能被在紫宸殿皇帝召见,那是偌大的荣幸,所以又叫“入阁”。
九月十五这一天,并不是皇帝能够偷懒的一天,因为在每个月的月圆和月缺之时,就是臣子们迫不及待喊万岁的日子,于是又叫“望朔受朝”。
但此时的宣政殿内,却并没有统一而和谐的万岁声,而是激烈的争辩。
在御史中丞周立贞上奏之后,还没一会儿,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百官齐刷刷地向最后面看去,寻找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这个人叫敬让,现居礼部主事之职,是个六品芝麻官,但他除此以外还有一个身份,右卫校尉敬诚的大哥!
李隆基当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十分无奈的说道:“说吧!”
“臣要弹劾御史中丞周利贞!”
这话说出来,整个宣政殿直接炸了,现场是一片哗然,要知道,在唐代是有专门掌管进谏和弹劾的官员的,如果你不是,那么就意味着越职,僭越可是大罪。
更何况,敬让是以礼部主事一个六品官的身份,去弹劾主管弹劾的二把手,正四品的御史中丞,无异于以卵击石。
许多人都在等着看好戏,也包括李隆基,但有一个人并不轻松,那个人就是周利贞,此时的他只有一个感觉,如坐针毡。
其实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在李隆基兵变铲除韦后集团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了,但靠着崔湜的关系,依然活了下来,而这一次,何世仁畏罪自杀,表弟崔湜也被赐死,现在在朝廷里,除了自己手下的那些御史,谁还会为自己说话,就是坐在御座上的那个人,也恐怕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
周利贞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脖子后面冷汗直冒,手中的象牙笏板早已随着自己的手开始颤抖了。
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敬让的那些话,就像一阵刀子雨,前赴后继的扎在周利贞的心头。
“初,周利贞与何世仁党附来俊臣,周兴,以飞闻言事,所害之人,何止千万,又会武三思,韦庶人之意,残害张柬之,袁恕己,崔玄暐,桓彦范及先臣(敬)晖五人,朝野闻之,无不痛惜,而今何世仁畏罪自杀,崔湜见诛流土,韦氏奸佞,所在驱逐,唯利贞高居庙堂。臣以为,陛下新政,当驱四害而招四贤,今利贞尚在,恐天下有志之士为之侧目而视,重足而立,臣恳请陛下明正典刑,诛利贞以谢天下!”
(简单点说就是周利贞其罪当诛!)
“臣有本奏。”
敬让刚说完,坐在周利贞后面的左台侍御史翟璋就站了出来,说道:“敬让官小位卑,以下犯上,越职言事,按律应依法严处!”
李隆基摸了摸胡子,看着下面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个都跑了出来,有的说周利贞枉杀大臣,又是韦后一党,应当诛杀,有的说敬让此举不合规矩,不惩不足以正纲纪,七嘴八舌的,闹成了一锅粥。
“咳!”
李隆基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众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他慢慢的说道:“敬让为父诉冤应该矜怜,违犯朝仪也应处分,这样吧!科周利贞枉杀大臣之罪赐死,敬让罚俸三月。”
“这……”翟璋都傻了,他没想到李隆基这么果断,很明显,他这是在杀猴给鸡看,罚俸三个月,这还叫罚吗?
此时的周利贞,早已吓得昏倒在地,但他其实已经很赚了,比起当初被他和何世仁虐杀而死的桓彦范,袁恕己,敬晖三人,赐死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
当所有人认为事情早就结束的时候,却见敬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回到座位上,也没有开口言事,经过刚才的辩论,所有人都猜不透他,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敬让,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隆基也颇为奇怪地看着他,不是已经把定了周利贞的罪吗?韦后旧党也都已除尽,这小子还想做什么?
“臣要弹劾刑部,京兆府,万年县。”
好家伙,这一下子把三个部门都告,这时朝堂上的所有人达成了一个共识——敬让确确实实已经疯了。
宰相张说道:“敬让,你要是再胡说八道,这可就不是越职言事了,这是藐视朝廷,到时候你就和周利贞一个下场!”
“臣并没有胡言乱语,臣要告的是万年县和京兆府执法不力,刑部审查不明之罪。”
李隆基现在有些好奇了,问道:“京兆和万年执法不力?刑部审查不明?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敬让不紧不慢的说道:“当初太平谋危社稷,陛下以神武之资,勘定大乱,奸佞崔湜长流岭南,酷吏何世仁家财籍没,但臣却听说,何世仁之子何明远如今死灰复燃了,如果京兆府和万年县真的查抄了何家的家财,那何明远又怎么会卷土重来呢?还请陛下明察。”
“京兆尹?”
“臣在!”
京兆尹崔日知说道:“我们当时确实已经全部清点了何家的家财,一百万贯并没有一点儿遗漏,何明远在西市经商,有可能是借贷,也有可能是友人相助,这与我们并无相干,我大唐律令并没有不让别人白手起家这一说啊!”
“何氏一族系属奸佞,何来友人相助?”
“当初朝廷下令,只是查抄何氏家产,难道我京兆府还要去管他何家之后的生活吗?”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崔湜与你有提携之恩,你这分明就是包庇!”
崔日知一听这话,差点就跳起来,连忙说道:“陛下,敬让无凭无据,血口喷人!以下犯上,扰乱朝纲,如不严惩,臣恐今后朝臣以飞闻重伤为能,邀神器而为己用,长此以往,朝廷永无宁日!”
“你!”
“好了,都别再吵了,道济?(张说的字)你看怎么处置的好?”
张说道:“敬让无凭无据,重伤大臣,又越职言事,不惩不足以谢百僚,如今辰州任上还正好缺个长史,不如就外放辰州吧!”
……
朝会之后,李隆基回到了紫宸殿内,对着身边正在给他穿铠甲的高力士说道:“何明远这小子还真是招人恨呐!”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谁让何世仁做的太绝呢?可就像何明远自己说的,子不类父,古已有之,没想到这小子变了。”
“唉,看来想要任用他只能再等等了,目前朝廷里还容不下他,诶,对了,让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奴才已经差人去办了。”
“嗨!光顾着说何明远了,人都到了吗?”
“将军们都到了。”
李隆基拍了拍自己胸前的护心镜,说道:“走,跟我去看看咱大唐的百万貔貅!”
……
……
“我说你大兄怎么就……怎么就那么鲁莽?啊?直接说何明远私藏家财不就行了?你告京兆府干嘛?崔日知是什么人?你能告的倒他?”
敬诚看着气急败坏的张掌柜,也是一脸的沉默,无奈的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最可气的是那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宫廷的供奉拿到手了,宗室们每天都要吃他家的鸭子。”
“我觉得至尊可能本来就不想把何明远怎么着,你不要忘了,崔九可是至尊眼前的红人。”
“怕什么?他有人我就没有吗?”
敬诚起身说道:“张兄,我大兄因为这件事,丢了主事的位子,外放辰州,我可不想在因为一个何明远再弄丢了自己的饭碗。”
“你!他可是你的仇人!”
“张兄,何世仁已经死了,何家也算是得到了报应,你何必赶尽杀绝呢?”
说完,便离去了。
这时,张夫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劝道:“郎君,你这是何必呢?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退一步吧!”
只见张掌柜大骂起来:“我耿耿于怀?他何世仁怎么就没有给我留上一线?他可曾想过自己儿子有今天的下场?”
“何世仁是个小人,你难道也是吗?”
张掌柜握紧了拳头,愤愤的说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
…
夜晚,何明远久久不能入睡,白天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这事令他心有余悸,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危机,他很讨厌这种生命被人掌控的感觉。
崔若萱见他闷闷不乐,问道:“你怎么了?今天拿到了宫廷供奉,你应该高兴才是啊!莫不是还在心疼那一百枚金币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无缘无故送给那姓牛的金币吗?”
“你不就是想打通宫里的关系吗?不过一百枚金币有些多了吧?”
“多?是少了!姓牛的告诉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他说有人在朝堂之上要置我于死地,却被至尊拦下来了。”
崔若萱立刻警觉了起来,问道:“谁?”
“是谁他没说,但我听说敬诚的大哥敬让被外放辰州了。”
“敬家?”
“不,不是敬家,而是张家。”
何明远就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谁在暗中作祟,明摆着的自己抢了别人的饭碗,这才借着弹劾周利贞的机会顺便把自己搞死,想一想简直后颈发凉啊!
“张家?咱们和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害咱们?”
“咱们狮子楼风头太盛,断了别人的财路,还有就是像这么搞咱们,不像是没仇的,恐怕是新仇旧恨。”
何明远也有些怕了,长安是非太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次是运气好,下次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对崔若萱说道:“要不咱们回定州吧!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像这么走下去,早晚我得被搞死。”
“怎么?你怕了?我只是要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亲手拿回来!这是谁说的?现在怂了?你要还是个男人,你就去把那个姓张的打垮,两招都没走完就打退堂鼓,这样的人配不上我崔若萱!”
说着一脚就把他从榻上踹了下去。
“你!”
何明远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禁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心比铁石还要坚毅,就是个男儿,也没她这么气性烈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何明远随即将铺盖拿到了下面。
“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他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一天打不垮张家,我一天就不碰你!”
“好,有志气!”
但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能不能十天一次啊!”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不碰就不碰,除非你不想做男人了。”
“那今天最后一次行不行?”
崔若萱想了想说道:“好吧!下不为例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