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底层人民的生活
出了坊门往北走,第一个十字路口就是西市,这也是商人们都在西明寺落脚的原因之一,方便。
全城的寺庙虽多,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西明寺的。
西明寺从住店,施粥,到旅游,讲经,而且还管存货,寄卖,典当,只要是生意他就做,一条龙服务,态度还好,堪称八世纪长安城最好的经济旅店,是外商,学子,贩夫走卒以及穿越者的最佳选择,性价比很高,如果你要问我有多高,我只能说,有三四楼那么高。
何明远在小和尚的带领下来到了货栈,货栈紧靠着坊门,后面就是仓库。
小和尚趴在柜台前,用大拇哥指着身后的何明远,对柜台上的人说道:“秦师傅,这是9527,以后就在这儿工作了。”
柜台上那人看起来岁数很大,但其实才三十多岁,赤黄色的胡须,高高的颧骨,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在眼皮下若隐若现,抬起头来看了看何明远,用十分蹩脚的唐语说道:“9527?过来。”
何明远看着这个老外,他虽然知道大唐极其开放,但不至于像这样吧!总有一种穿越清朝的感觉。
在何明远的固定思维里,国人对洋大人一般都很尊重,于是恭敬地说道:“小的见过秦师傅。”
初次见面,给洋大人个印象总是好的。
老秦见他这副模样,十分怪异的看着他,问道:“9527,叫什么名字?”
“何明远。”
“和眯眼?会番语吗?”
“就是外语吧?会一点。”
“会哪国语?”
何明远心想自己的高中英语还记得一些,于是说道:“icanspeakEnglish。”
哪知道这位秦师傅用蹩脚的唐语破口大骂:“你他吗的说的是哪国话?怎么这么像岛国上的番子?”
“番子?英国人都成番子了?”这时他才想起来,现在是8世纪初,英国还处于野蛮状态,即便是英语也得在几百年后发展完善。
“那你说的番语具体指的是啥?”
这时他身边的小和尚说道:“西市外商多,大部分是大食国和大秦国的商人,所以如果你会大食语或者波斯语,还有他们那个辣椒语,就能吃上一碗轻松饭,而不是和脚夫一样忙碌一天只拿五个大子儿。”
“什么叫辣椒语?”秦师傅十分自豪的纠正道:“是拉齐奥语。”
(拉齐奥,英语语音拉丁姆,罗马帝国通用语拉丁语起源地。)
“拉齐奥?蓝鹰?”
老秦一脸懵逼的看着何明远在哪胡说八道,立刻转头对小和尚说道:“这个人脑子有问题,我不要。”
“别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我虽然不会蕃语,但我可以学啊!我很有语言天赋的。”
这句话何明远说的极其没有底气,显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英语只考三十分的时候了。
何明远小声地向小和尚问道:“拉齐奥语是哪个国家的?”
“是大秦语,好像大秦分成两个了,一个东,一个西,东边那个又叫拂森国。”
大秦不是罗马帝国吗?一个东一个西,这不就是西罗马和拜占庭吗?没想到丝绸之路竟然这么繁盛,随便逮一个都是外商。
但面前的老秦对这个疯子极其不感冒,十分傲慢的说道:“那你就等学会了,再来找我吧!现在有一份工作,一会儿蓝田商人桃花驴的丝绸就到了,他委托我们给他卖出去。”
“什么驴?”
“桃花驴!”老秦实在忍受不了了,对着小和尚大吼道:“这个人反应太慢,不适合帮忙,去和智真长老说一声,换一个腿脚麻利点的!”
看来外来的和尚自古脾气就比较大啊!
小和尚马上说道:“可这是智真长老找来的,您还是将就着用吧!”
“智真长老为什么找这么一个废物来?那我只能活马当成死马医了!”
“当成死马医……”
小和尚立刻劝道:“不用理他,这人就这样。”
“那桃花驴到底是谁?”
小和尚小声对何明远说道:“他说的桃花驴其实是拓拔离,蓝田的大商人。”
拓拔离,桃花驴?这差的也太远了吧?
小和尚交代完就走了,临走还安顿了何明远一下,“老秦脾气不太好,你可别得罪他。”
何明远有些好奇,问道:“老秦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在寺院工作,还管里邸店的事务?样子不像是个和尚啊!”
“老秦是大秦国来的商人,我们长老看他有才就雇他做了邸店掌柜,加上他又会好几中蕃语,能拉到客源,好多外商都在咱们这儿存货,住店。”
“那这不就是CEO吗?”
“他算什么CEO,我们长老才是CEO。”小和尚觉得不对劲,问道:“什么叫CEO?”
何明远想了想说道:“和长老一个意思,是蕃语。”
“你原来真的会蕃语?改天教我两句啊!”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何明远看着小和尚远去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人才竟然都在寺院里,我说怎么周武帝和唐武宗要灭佛呢?如果人才都待在寺院里,这还得了?”
空荡荡的货栈里十分冷清,何明远感到十分奇怪,他只听小和尚在路上简单介绍过货栈,相当于现在的托运部,由于长安人多地少,除了开寺庙的没人能在市中心置办得起这么大的货栈,于是久而久之,西明寺成为了长安贸易链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时,一个小伙子从坊外跑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到了,秦……师傅,桃花……驴到了。”
老秦不紧不慢地说道:“老样子,让他们在西市卸货。”
紧接着他对着空荡荡的货栈大喊了一声:“干活的呢?都给老子出来!”
然而货栈里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回声,却并没有人回应他,只有何明远一个人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老秦不由得骂了起来:“这帮饭桶,开饭了——”
刹那间,货栈里立刻挤满了人,速度之快,连在货栈里一直待着的何明远都没有发现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吗的,一个个吃的时候一个顶俩,干活的时候连个鬼的影子都找不到!”
听到这番夸奖,下面的脚夫们都不禁笑了起来。
“好了,不多说了,老样子,去西市等着,桃花驴家的丝绸上面都有各家各户的标记,你们按照上面的标记把货送过去!快快快,动起来!要不然连饭都赶不上吃了。”
何明远听了这话心想:还说别人是饭桶,自己还不是惦记着自己碗里的饭?
数十名脚夫挑起了扁担向西市走去,何明远也提了一把,正准备走时,却被老秦叫住了。
“和眯眼,你和尝鲜一起去,让他带着你,多认认路!”
二人挑着担子,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何明远看着身边的大个子,轻轻地问道:“你叫尝鲜儿?”
那人板着脸看了看何明远,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他吗叫张迁!不是尝鲜!这个姓秦的嘴巴不利索,逮谁给谁起外号,连客户都不放过,好好的拓跋离,能叫成桃花驴。”
张迁嘴里仍然骂个不停,转头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我听见他叫你和眯眼?”
“我叫何绵延。”由于自己前几日的遭遇,何明远感觉四周草木皆兵,人人都想趁此机会痛打落水狗,所以他这一次不再报上自己的姓名,好在老秦是个秃噜嘴,说不清话,要不然恐怕刚来就给自己找到事干了。
“大哥听说过?”何明远试探的问道。
“叫何绵延的没听过,只知道东市有个何明远。”
“哦,那小子?我知道他,他有这么出名吗?”
“他还不出名?长安首富大王八蛋何世仁之子,狼心狗肺,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是有名的浪荡子加废物,怎么?你不知道?”
何明远尴尬的摇了摇头,笑道:“听说过,当然听说过,这几天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他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人人得而骂之,还凑上去找不自在。
西明寺的众人站在西市门口,把扁担放在了大门口,其他小货栈的脚夫有的已经开始送货了。
这些货物来自于全国各地,而丝绸业在大唐更是空前繁盛,齐地的细纨,鲁地的薄缟,楚地的白练,蜀地的杂锦,还有来自何明远老家定州的绫绢,品种多样,质量上乘,是外商最看重的商品之一。
只见从延康坊西南拐角处的人群中出现了一批批的驴车,车上的货物倚叠如山,赶车人叫嚷着把拥挤的人群赶开,以免一个不小心把别人轧着,碰着。
数十辆驴车停在西市外,何明远看着这些货物,穿越之前的景象似乎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眼前,但这一次,自己却不再是牛气冲天的商贩,而是出劳力,一天只能挣五个大子儿的脚夫。
何明远向一旁的张迁问道:“咱们往哪里送货?”
“你没去过西市吗?”
何明远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张迁随即拿着扁担在地上画了一个九宫格,说道:“看好了,中间是市署,衣肆,柜坊,西南角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那里都是经营布匹的商行,南面也有一部分,是小绢,新绢行,也有小衫行,其他的你不用知道太多,咱们进天主要给桃花驴送货,等吃饭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其他地放的位置。”
说完,就拉着何明远一起去卸货了。
……
忙碌了一天,何明远感到两只膀子都快被掉下来了,以前自己推着那个小车都嫌累,现在活活用肩抗,不禁感叹起来:古人不易啊!
不过这也让他看到了致富的希望,毕竟自己可是见过世面的人,相对于古人,他知道的太多太多。
何明远洗漱完,躺在榻上,思考着发家致富的办法,做脚夫这种体力活实在来钱太慢,这东西人人都知道,越是不用技术,越是费力的,越是廉价的。
但是面临目前这种身无分文,又有什么办法呢?
想创业吧!连起步资金都没有,但凡给他一个机会,但凡给他一个金手指,哪怕低配点的,也能做一番事业啊!像这样何年何月才能走上人生巅峰?
工作一天除了交房钱的两个大子,还剩下三文,买了顿饭,又花去一个大子,一天只能攒两文钱,唐朝人的贫困程度实在是超出了何明远的想象。
“唉。”何明远长叹了一口气。
“不许叹气,男儿怎么能叹气呢?”身旁的崔若萱靠在他的肩上,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锁骨。
何明远看着自己这副瘦弱的身体,实在是不适合做体力活,想到这里他就想问候编剧,既然不给金手指,那就给副好身体呗!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肾都不如原来的好,几天来都快被身边这个人榨干了,连挑担子都是迷迷糊糊的。
只见崔若萱又有那方面的欲望,何明远立刻把她推开了,“你离我远点,我感觉我已经快要成仙了。”
“你以前可不这样。”
“我以前什么样?”
“听别人说你没结婚那会儿,一个人包下了整个镜花楼,在里面住了好几天,夜夜笙歌,那会你都没事,这才几天,你怎么就这样了?”
“废话,我出去工作一天,回来还得伺候你,你可倒好,一天养足了精神,我哪里顶得住?”
“那就别去工作呗!”
“不工作吃啥?”
“你还真想去做苦力吗?”
“你以为我想吗?我不是没有办法吗?”
只见崔若萱坏笑道:“你没办法,我有啊!”
“你想做什么?你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卖你做什么?我可舍不得,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明天再说。”
“莫名其妙。”
崔若萱的话何明远并没有放在心上,他通过这几天的磨合已经了解这个疯子了,他现在感觉自己来之前他们两口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混世魔王。
一天的劳累使他在合眼的一瞬间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