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知好歹

  晚饭时候，陈建国没回来，陈月珍和陈母以及陈志峰三个人围桌吃饭。
  陈志峰吃的是细白的挂面，上面还放扣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至于陈月珍和陈母两个人则是咸菜配粗粮饼子，一人就着一碗热水往下咽。
  “妈，这面一点油星都没有，怎么吃！”陈志峰一脸嫌弃的看着桌上的面碗，“人家城里的面馆面里都有肉的。”
  陈母咽下粗粮饼子，急忙安慰道，“赶明个妈去买肉，回来给你做肉面。”
  陈志峰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拿起筷子低头吸溜起了面条。
  陈月珍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她低着头默默咬着饼子，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连多说一句都懒得说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早点把伤养好，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呸！”陈志峰突然一口面条吐到了碗里，皱着眉头一脸嫌恶，“面条里面有根头发！”
  陈母见状急忙把碗拿过去，果然见到苗条里面掉了根头发在里面，她忙道，“兴许是刚才做饭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
  “妈给你挑出来，还能吃的。”
  “脏死了，不吃了！”陈志峰将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训斥道，“整天什么事都做不好。”
  陈母眼眶带着眼泪，她吸了吸鼻子一脸的委屈。
  陈月珍不想参与他们的对话，可是心里头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啪的一声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她冷着脸站起来，面色不善的看着陈志峰，“道歉，跟妈道歉！”
  “你说什么？”陈志峰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反应过来，脸色阴沉沉的，“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我说你要跟妈道歉，她生你养你不欠你的，你整天拿这副谁都欠了你的脸跟谁俩呢！”陈月珍气势汹汹地跟他对视，丝毫不惧怕他此刻怒气冲冲的脸。
  陈母对陈月珍这个女儿或许不算是个好母亲，但对陈志峰这个儿子可以说是掏心窝子了，可是换来的却是他的嫌弃和轻视。
  “我凭什么道歉，陈月珍我可告诉你，你最好别惹我，惹怒了我小心我揍你。”陈志峰这个人一向自私自利，他打陈月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母见状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了陈月珍，面露不悦之色开始训斥，“月珍，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大哥说话，你快跟你大哥道歉，让他原谅你。”
  陈月珍心头的怒火在这句话面前突然全都消失了，自己都不在意被儿子呼来喝去，她又何必操这个闲心。
  “哦，我错了，我不该多管闲事。”想通了，她立刻道了歉，只是不是跟陈志峰，而是跟她自己道歉。
  陈母又去拉陈志峰的胳膊，“你妹妹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
  陈志峰沉着脸开口，“要是再有下次，看我怎么修理你！”
  说着他转头进了屋子。
  堂屋中，陈母一脸讨好的看着陈月珍，“月珍，你大哥就是这个脾气，你别跟他生气。”
  这话当然不是因为关心，而是陈母担心一旦陈月珍反悔嫁人，那三百块钱的彩礼就没了，所以这才陪着小心。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她转身也走了。
  陈母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桌上陈志峰吃剩了一半的面条，自己走过去，捡起来又吃了起来。
  陈月珍走到厢房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堂屋一眼，正好看到陈母低着头吃着陈志峰剩下的面条，那里面还有陈志峰吐出的东西。
  她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再也受不了这个家，转头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跑了出去。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整个陈家沟都仿佛蒙着一层暗纱，前方的视线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陈月珍拼了命的奔跑，她不知道的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下意识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跑的越远越好。
  跑得太快，她没看到前面有人，一头撞了上去，头上本就有伤，这一撞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摇摇晃晃的朝后面倒了下去，就在她快要摔倒的时候，有人拉了她一把，将她身体重新拉直了，她这才险些没摔倒。
  “你没事吧？”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汗水的味道在鼻尖萦绕着。
  陈月珍忍着头疼，这才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他此刻穿着一件红色的背心，下身是一条灰色的裤子，裤脚挽起，留着小平头，皮肤偏黑，整个人看着憨厚又老实。
  这人是张世军，张惠珠的大哥。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陈月珍也愣了下，前世她对张世军的印象是从十多年以后开始的，相比日后沉稳的男人，此刻的他脸上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对于在这里看到陈月珍也是很惊讶，眼底有喜色一闪而过，不过因着天色暗了，所以陈月珍没有看到。
  “月珍，你身体怎么样了？我妹害得你受了伤，我回去已经教训过她了，那个鸡蛋你有没有吃了，还有学校的课程你别担心，你要是什么不会我可以教你”他语无伦次的说了好几件事，说完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像是有些局促不安，只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她。
  陈月珍摇摇头，“惠珠不是故意的，你别说她了，她已经跟我道过歉了，我也收了鸡蛋，不跟她生气了。”
  张世军这才咧嘴笑了起来，“你不生气就好。”
  前世张世军和陈月珍虽然算是朋友，但也不算是多亲近那种，只是偶尔能通个电话的关系。
  “你这么着急要去哪里？”张世军见她刚才跑的太急，生怕她有什么急事，“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陈月珍再度摇头，刚才情绪太过激动，这会已经平和了下来，“没什么事。”
  张世军见她不想多说，也不再多问，他看着比他矮一头的陈月珍，犹豫着问道，“我听村里的人说，你家里给你定亲了。”
  陈月珍一提起此事，心里便觉得窝火，没好气的开口，“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说着转身要走，身后张世军突然开口叫住了她，陈月珍回过头眼神不解的看过去，“有事？”
  张世军被她的目光看的心里一颤，慌忙错开了视线，从裤兜里摸出来个东西，也不管陈月珍要不要，塞到了她的手上，“给你的。”
  说完他转头便跑，陈月珍看着他跑远的背影，这才摊开手心，两个圆圆的鸡蛋躺在她的手心上，不知是夏季天气太热，还是鸡蛋沾了张世军的体温，竟是在她手心中一圈圈绽开暖暖的温度。
  她盯着鸡蛋看了会，想着这应该是张世军替妹妹给的赔礼，其实也不必这样，乡下的孩子都皮实，她就是磕了下头，没什么大事，张家父母都送过赔礼了。
  不过这两兄妹也是有趣，怎么都这么喜欢送鸡蛋，将鸡蛋揣进兜里，她转身正要回去，身后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月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