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取名赐字
石碑内域世界里,无形星阵楼阁,书简万卷堆置有序。而在宇内围着一群少年、少女。最年长的应该有二十岁,最小的也是十一岁了。他们席地而围坐,而在他们中央的却是一个十八岁模样的少年男子,眉目如画,容貌惊鸿,这人正是瑾言。
少年、少女全都在恭谨围坐,心里却在纳闷:“今天怎么是大家一起授课了吗?”平时他们多是分开教学的,因为他们学习的进度是不同的。年长一些的,自然进度快一些,而年幼一些的,进度自然是稍慢一些的。不过人很多时候是有差异化的,闻道的先后,也是可以随着时间与人的学习天赋来追平甚至是超越的。这不,之前他们的大师兄丑牛就被回炉再造了,还有他们的三十六师弟却是后来居上,才十一岁就可以跟他们一起上课问道、历险磨练了。还有更气人的他们的十七师姐——妮妮居然已经甩开他们一大截了,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呀!
“你们跟我也有十年了吧,不曾为你们取名赐字…可知为何?”瑾言突然缓缓开口问道。
少年、少女们听见师傅突然这样发问,不由得沉默思索着。稍微年长的少年、少女多少是带着一些在鸡冠庄时的悲惨记忆来到这个新的世界的。他们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农奴隶是没有名字的,有时候是连姓也是没有的。对于他们这些农奴隶来说:名字是新生与自由的翅膀,那是遥不可及的梦,永远不会实现的梦!那些当时进来还没有记事的幼年孩童们多少是有些幸运的,至少没有关于那个悲惨世界的记忆,没有切身体会到那种无法言表的滋味。突然看到他们的师兄、师姐们竟然是那样的黯然沉寂、悲郁深重,多少是有些不明觉厉的。可是他们依旧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名字。岁月可以带走生命,但却无法带走生命的痕迹,而名字就是活过的最好证明。
瑾言看到这些徒弟这样愁眉苦脸、沉郁低头,多少还是有些心疼难受的。他这些年和他们朝夕相处,即是授业传道师傅,也是无微不至的爹娘。他本应该给他们取个名字的,他知道他们私下里都是按照长序用数字作为代号甚至是名字来相互称呼的,甚至有些年幼的徒弟还羡慕那些年长的拥有自己的名,虽然这些名都只是一些“贱名”,像是什么狗娃、丑牛、毛蛋、菜花……之类的。不过也就那些稍微年长一些的人依稀记得自己是有这个名的,这些名多是他们的父母取的,没有什么见识,加之取个“贱名”好养活似的。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他们来到这个新的世界之后也随着消散了,毕竟没有父母在身边叫唤着他们的乳名了,数字的代号成了他们的名字。
其实这些年来这些少年、少女们也是学到了很多知识,甚至是博览群书,见识和才情也是极其高湛了。他们完全可以为自己取一个名、字、甚至是号,不过他们并没有没有如此做。
“人如其名,字如其表,号显本心!不知这十年来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瑾言环顾着围绕着他而坐的徒弟们问道。
这个问题他们想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地思索过。当然心里也有了一些答案,但是却还不是那样的明了确定。
这时终于有一个十三岁模样的少年站起躬身行礼欲答,瑾言伸手示意他可以说了。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不过想成为像师傅这样的人,不仅法力高强,而且还心怀天下黎民百姓!”
瑾言并没有出言反对,而是继续问道:“那么你打算如何去做呢?”
“我要和师傅学好本事,以后去各处锄强扶弱,解救穷苦人家!”少年答道,满脸认真严肃,眼睛那般真挚坚定。
“既然如此,你打算给自己取一个怎样的名?”瑾言饶有兴致地问。
“但凭师傅作主,我相信师傅肯定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呢!”少年露出一口皎洁的笑牙。
“想把皮球踢给我?小小年纪,倒是鬼精得很呀!”瑾言故作生气的模样,转而才叹息道:“名字不仅仅是一个代号而已,它是一个人的信念与坚持的凝聚符号,或者是蕴含着挚亲之人的无限期待和美好祝福……现在选择的权力在你们手上,为师不去干预,最多就只能给你们赐字补充而已!”
少年、少女们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有所顾忌,师傅没那么刻板!”瑾言出言鼓励道。
“师傅待我们恩深四海,如父如母,您就是我们的挚亲,所以请您给徒儿们取名吧!”最年长的丑牛恳切说道。
“请师傅为徒儿们取名……”其他徒弟也跟着附议道。
其实瑾言倒也是给他们想好了许多名字,因为他明白鸡冠庄里的农奴们几乎是没有姓,就连名有时候也是没有的。也就那样一辈子像行尸走肉一般被人奴役驱使着,他们渴望着别人来赐予他们名字,解放他们自由。他不想在这些徒弟们心中树立起绝对般的至高无上,也不能让他们什么事情都依赖着他这个师傅,自己的路,终究还是需要自己去走。既然心中了然,那么就贯彻始终。
“今天的修炼课题是为自己取名,而且还要把取名的缘由叙清写明!”瑾言突然提声严厉道。
“是……”徒儿们,哪里还敢在争辩,万一惹怒了师傅,那可是要做噩梦的!一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得一阵阵寒颤拂心,摊开宣纸,举起文笔,唰唰……一片墨舞文飞!
瑾言见徒儿们都各自认真地舞文弄墨,自己也探出一串竹简,继续刻篆着文录书典。他刻篆的速度很快,动作也是行云流水,很快就完成了手上的这一串,开始了下一串。起初是这些徒儿还没有进行修神练气,神视精神太弱,无法直接从通心竹简上受识内容,这才使用了比较久存的竹片来刻录下文典。这些文典记录的内容极其广泛,包罗万象。他不仅记录了瑾言在奇域这些年来看过的典籍,其中还包括了他那个世界里的许多文人圣典。其实对于以前他在自己本来的世界看过的典籍,他的记忆已记不了多少的,而且许多典籍他也不是能够尽览无于,许多都是浅尝辄止的。不过这也开启了他试用乾坤星瞳的新能力——星瞳演算。就是根据一点半滴的文义,直接推演出原文的内容。其实这不算什么新能力,只是以前没有使用到这方面而已。至于像他在仙医谷家的书山血海里读阅过的书籍,他是可以万万全全地记了下来的。那里的书籍几乎就是奇域的百科全书,尤以医书典籍最为丰富。到了后面的时候,他也开始使用通心竹简来记录一些文典,毕竟这样可以省去很多时间。
没想到这样十年之后,这处小山书院就堆满了上万卷书典。这处小山书院的所有典籍按内容类型分置,对所有的学生徒弟开放。他们可以在自己的空余期间来此寻觅借阅自己感兴趣的书籍,不过是有时间规定的,同时也注明了是何人借阅的什么书籍。其实这都是瑾言有意这样安排的。因为这样他就可以知道和了解到自己许多徒弟的学习兴趣、领悟能力……然后依次来为他们制定各自的修炼之路。
时间过了许久,徒弟们也陆续地停下了手中的笔。
“大家都写好了吧,那么就各自来述说自己的取名缘由吧。”瑾言看了一眼黑壮的丑牛,伸手示意道:“那就按照长幼顺序,先由你们的大师兄开始吧!”
“是,师傅!”丑牛拿起手中的写好的宣纸,用老牛似的声音念道:“我想取名冷天勤,天道酬勤,故名天勤,取姓为冷意为道阻险长,世哉冷难,需要勤奋拼搏……”说到这里丑牛有些不太好意思:“再就是,我脑袋瓜子有些笨拙,更需要勤奋努力了!”
“很好,那为师就给你赐字——拙之,如何!希望你勤能补拙,天道亦酬你的勤。”
“谢师傅,徒儿定不负所愿!”冷天勤躬身行礼而退坐。
“下一个……”
少年、少女们一个接着一个叙念自己的取名缘由,瑾言也是一一为他们点评赐字补充勉励。
“终于到我了……”一个眼神灵动,好动活泼的少年开始有些按耐不住了。
对于这个徒弟,瑾言还是印象深刻的,这个徒弟聪敏好学,领悟力极强,是他的这群徒弟们最得意的三个徒儿中之一,或者可以说他是这群徒弟中最杰出的一个。他排序十五,但是很多师弟与师兄对他都相当尊敬。可以说他对这个徒弟这十年来的杰出表现是无可挑剔的,只是这种无可挑剔,隐隐让瑾言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忧。
“说吧十五,你取的名?”瑾言问。
“是,师傅!”叫十五的少年躬身行礼过后,道:“我为自己取名——杀无敌!这世道已经昏阙,离心涣散,我要举刀杀破天,拂手捏碎地,故名杀无敌!”一股决然怒威荡然袭惊四座。
瑾言也是心微颤动,不过他也没有作何表示,只是沉吟不语。许久才缓缓道:“容止——心动容而止!”寥寥数语,不喜不怒。
“谢师傅!”杀无敌竟然没有得到师傅任何评论,语气也是那般不冷不热,看不出师傅的喜怒。他只是略微有些迟疑,不过很快就把注意力注意到了旁边一个纯净天然的浅恬少女,少女的容貌不是一眼惊仙,而是那种缓缓轻抚的柔然,那种不知不觉地就会陷入她的世界里,而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这种美丽无声无息,缓缓地就穿透人的深处灵魂。
“十七……让师兄看看你写的是什么呀?”杀无敌凑近身去瞅,没想到宣纸上竟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师傅……十七她一个字也没有写!”杀无敌大呼说道。
“嗯,知道了,继续往下吧!”瑾言只是看了一眼,就跳过了这个叫十七的少女,也没有去追责她的意思。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了,瑾言对于这个年纪最小的这个徒弟甚是喜欢的。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恬然自得其乐的少年,他总是那样无忧无虑,什么危急的事情他都可以云淡风轻地从容应对。一副年纪轻轻的少年孩童模样,却似看空一切浮华的老僧。
“我取名解无忧,解掉即无忧!”少年孩童淡淡言道。
……少年、少女们纷纷兴高采烈地离开了,他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小山书院里,就留着两个身影,咫尺天涯的不远不近。
“妮妮……怎么不给自己取一个名字呢?”瑾言突然有些不太适应再用这样的溺称来叫眼前这个已经是亭亭玉立的束笄少女。
少女并没有立即应声,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模样。莫名地她脸上有些涩晕,灵净的眼睛有些闪躲,不过还是悄悄地把余微凝落在眼前这个父亲一样的哥哥般的师傅那张十年不变的面容。“君生我未生,我老君依旧……”想到这里她莫然隐约飘忽一丝黯然忧郁,可却还夹杂着一缕说不清的喜悦凄然。也不知道是心疼甜溢出了泪,还是欢喜蹉伤了心。
瑾言缓缓地走过去,轻声询问:“怎么了,难道又是谁惹我家的妮妮小仙女了!”
妮妮听见瑾言这样宠溺地叫着她的小名,心里那阵阴霾天空,刹那雨过天晴。
她扑在瑾言的怀里,只是喜极而泣,也不出言。
瑾言轻拍着她的柔背,眼里都是宠溺怜惜。
两人只是这样静默着,彼此身离开。妮妮看了一眼师傅的衣襟处,竟是她的涕泪。不由得脸颊一片深红。
瑾言伸手为她擦拭眼角的泪。
“师傅……我不想要其他名字!”妮妮有些支吾道。
“为何呢?”瑾言躬身问。
“我不想和师傅分开……我想永远陪在师傅的身边!”妮妮说着,灵净的双眼是那样的坚定和期待。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而师傅也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瑾言透过星窗,望向狂沙天际。
妮妮只是悄悄地抬首,顺着瑾言所看的方向看去,不过的她的目光却是定格在个少年男子那张精致阳刚的侧颜,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我只是想用自己的一生来陪你走过你人生的一小段路程,仅此而已,我的人生就没有任何怨言了!”她不知道这样的心情是从何时开始的,她也竭力地挣扎着躲避着,可是这样的冲动就像是着了魔,魔种生根,她已然挥之不去。她把份恒久的悸动深埋心底,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她觉得自己今天自己有些异常,也深怕自己的这种异常会把自己内心深埋的秘密露出来,于是只能轻声说道:“师傅……你给我取个名吧!我会用生命去守卫这个名字的……”她那灵净的双眼满是期待。
“唉……好了,都长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瑾言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不过却意识到自己有些恣意似地缩回了手。
少女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暖融。
瑾言不由得手抵着下巴沉思了起来,而灵净少女妮妮也是托着下巴静静地悄悄地看着师傅蹙眉深思的模样。
瑾言的思绪飘了很远,记忆在他出身时的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嗯有了……”他突然有了心绪,但是却没有立即说出。
“想到了,师傅?是什么……是什么呀!”灵净少女妮妮拉着瑾言的手臂追问着。
“哎呀……本来是想好了的,可是被你这么一摇三晃,居然被摇晃没了!”瑾言摊手装作无故姿态。
灵净少女妮妮闻言,果是信以为真,心情略微失落。
“练木柔……字莲心!”瑾言突然直接开口道。
“练木柔……练木柔……字莲心……”灵净少女反复念叨着,心里全是甜蜜。“这是师傅为我取的名字……”她没有问这个名字的背后藏着什么寓意,她唯一清楚一点——这是她为之守卫一生的名字。
其实“练木柔”本来是瑾言所在的那个世界里他所居住的小山村上一种常见的林中藤蔓。这种藤蔓看似纤柔,实则非常坚韧。他们那里的人经常用这种藤蔓来捆扎东西,而他也是经常用它来捆扎木柴。而曾经常见熟悉的事物,回首向来,却已是最遥远深沉的回忆!(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