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河面搜寻着。可是,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又不知是谁哭出了声,岸上瞬间骚动了起来。天豪也忍不住咧开了嘴,眼泪在眼皮子底下聚拢起来,炽热的划过了他的脸颊,落在了草地上。他看着湖面没什么希望了,便撒开腿往胡家坎跑去。他毕竟是个小孩,遇到这种大事情第一时间是跟家长说明-家长就是他们的天。
天豪跑出去没多久,深水区的水面突然又波动了起来。此时岸上的骚动又安静了下来,下山村的村民也跑到河岸上看热闹了。他们嘈杂的议论着水下的情况,似乎他们也曾经历过一般。
“人一掉进水里就没有了方向感,一碰河底就往泥里钻哩!”一位长的圆润的中年妇女比划着说道,她竟学起了在水中挣扎的样子,惹着周围的看客一阵哈笑。
另一个稍微年长点的妇女也附和道:“可不是哩!人一落下水呀,心里就急,一门心想的浮上来。可是哪能上来呀!他胡乱的舞着自己的双手,一旦抓到什么东西就拼命的往下拽,刚才肯定是胡家坎的小孩被溺水者抓住了,然后拼命挣扎来着,看来这个小孩也凶险了。”她说完摇了摇头,竟背过身,不敢再看湖面了。听她说完的人们顿时忧伤了起来,他们为又失去一条生命而哀叹惋惜。
“闭上你的臭嘴!整天没啥正形事,就知道嚼舌头!”刚刚和危平一起游泳的青年厉声说道,显然他十分反感这些碎话。长舌妇们也马上闭上嘴,毕竟这个死人的当头什么言语都很敏感,她们绕着走到人群后面又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神气的一幕发生了,在水面波动的地方,竹竿又神奇的露出了水面,然后慢慢的竖立起来。
水浪越来越大,突然探出了一团黑色的圆球。众人忙定睛细看,正是危平的后脑勺,他头仰着朝天,猛烈的咳嗽着,然后不停的往外吐着水。
众人看到有人伸出了水面,先是一喜。可是危平咳嗽了半天,也没有再拖出什么其他东西。他们立马又拉下脸来。
“喂,怎么就你一个上来了?”岸上有人大声问道。
“还扯这些没用的,这么多大人看热闹,让一个娃娃下水救人,还差点丢了性命。这个当口还不赶快救他上岸,诶!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长者深沉的说道。
“快上来吧!”众人见自己村的长辈这般说,也跟着说道。显然这位老人在村里是有些声望的,很快几个会水的后生就相跟着游过去把危平拖上了岸。
危平没有了一点力气,他像是喝的不省人事的醉汉瘫倒在地上,只有微微睁开的双眼证明他还活着。
他们把危平拖回了岸边,也没敢再回到深水区了,据参与过挖水库的村民说,那里至少有四五米深。而且下面还填充着深深的淤泥。
几个下山村的妇女和女娃立马跑到危平身边,她们先是把危平身上的淤泥擦掉,然后用干毛巾擦干了他的身上。她们不停的询问危平的身体状况。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被这么多女人关心危平顿时感到温暖,虽然此时他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也不想说话,可还是竭尽最后一点力道说:“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众人见他这般说,也放下了纠着的心。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把他抱了起来,往最近的一家农户走去。这是村东头的一家养蜂人,本地并没有什么人会经营这种飞虫,这家养蜂人是几年前从外地过来的。他们很快就跟当地人熟络了,此时,壮年把危平抱进了他家后院的卧房里。屋主热情的打来了热水,用湿毛巾把危平全身擦拭了一遍,然后给他盖上被子,在他临睡时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当热水进入身体的一刹那,危平就像是充电了一般,顿时起劲了不少,可他的双腿可能是冰冻了太久,已经麻木的像是不是自己的了。他把危平放躺下后,就掩上了门,出去继续忙活去了,危平也在温暖的被窝中很快进入了梦乡。
很快,下山村的村长和几个村里的干部跑了过来,他们让人把往年网鱼用的渔网拿了过来,然后组织会水的人去河里,他们像网鱼一样聚拢在深水区的周围。可是,这哪能捞出人啊!
他们有组织有节奏的施展着,很快就结束了第一轮的捕捞。当他们把渔网拖回岸边的时候,几个躁动的青年伸头看看渔网里有些什么。
“哇,这么大的鱼!”三两个青年冲下来河岸,他们不顾自己还穿着长裤和黄胶鞋。在渔网里搜寻着。
“救人蛮!孩子,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村长厉声斥责道,可是他们还是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拼抢着。
几个中年妇女生气的对他们吼着,其中一个年长的冲下来制止,“这是我们二队的鱼塘,把鱼放了!”可是她刚走近他们,就被推倒在水中,衣衫顿时被浸湿了。
有两个抢到了半人长的草鱼,抱着开心的跑回了家,似乎这救人场景与他们一点也不相干。另一个青年搜寻了半天,眼看什么也没有,就朝着渔网狠狠的踢了一脚。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没捞着,还弄脏了一身。他骂骂咧咧的上了岸。因为浑身淤泥,他也不再观望,郁闷的朝着村子走去。
很快,那个溺水少年的父亲就惨烈的哭着跑了过来。只见这位老人满年皱纹,头发已经发白。他扑通倒在了河岸上,不停的大声哭喊着:“我的娃啊!你怎么走的这么早啊……”
两个女子搀扶他不停的劝着,因为是相跟着一起来的,估计是家里的亲戚。此时她们也满脸泪水,只是现在她们还顾不得自己的悲伤,毕竟劝慰老人家才是要紧。
众人立马围在了老人的身边,他身后的一个稍微年轻的男子被几个好事的围起来,想问个死者的究竟。
这位中年男子虽没有落泪,不过看起来也很难过。他蹲在脚地上,和众人说着家里的情况。
“死去的正是我大哥的儿子。我大哥命苦,四十岁才娶上媳妇。因为家里穷,娃还小的时候他妈就跟一个外乡人跑了。我大哥也算是老来得子,所以十分溺爱这个儿子,基本能满足的都满足了。我这个侄子练书也是个糊涂虫,我大哥还是咬着牙关花钱托人把他送进了若水中学。这若水中学大伙都知道,开销大,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就差卖肾了。”说完,他也情不自禁的呜咽哭了几声。
“刚游泳的时候我还提醒他别去东头,可是他说自己常在巢湖边上游泳,不怕这小沟小渠的,我也就没说什么了。”一个青年说道。
“是的,他就爱逞能!”中年男子继续说道:“他没啥本事,就喜欢吹牛皮。他哪会游什么泳啊,就会几招狗刨式,还是我教的。”几个听众没忍住笑出了声,可是立马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捂住嘴不做声了。
溺水者的父亲还在哭天喊地,他拼命的想跳进河里,被众人拉着往岸上拽。此时,风也突然猛烈了起来,山下的竹林被吹的哗哗作响。
此刻离落水者溺水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了,所有人都十分清楚结果是什么,可是谁也没有说出来。此时村长已经在组织第三轮的捕捞了,阳光还是那样的烈,照的众人睁不开眼来。
生命啊生命,你是如此的顽强,又是如此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