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日照城,皇宫内,洪俊领跪在地上。
  卜皇正在画画,十尺长的绢布上画的是一个妙龄少女,捆在鲜花满布石墙内,若隐若现的露出赤裸的身躯,满脸痛苦之情。
  卜皇大喝:“就这表情,别动,别动。”
  卜皇的对面,一整面直达屋顶的墙上,种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有牵牛,有玫瑰,有蛇草,红橙黄绿紫百色齐放,姹紫嫣红,如一副油画一般。
  一个妙龄少女,赤裸被用藤草绑在这么墙上。
  一个内侍,挥舞着皮鞭,
  啪
  啪
  啪
  一下,一下,一下抽打在这个妙龄少女身上。
  少女满脸痛苦之色,拼命忍住疼痛,不敢喊叫,嘴唇都咬出血痕来。
  卜皇哈哈大笑,在宣纸上,挥舞着画笔,落墨极快,嘴中却叫到:“好好好,不要动,不要动。”
  那少女终于挨不住,又挨了几下皮鞭后,昏死过去。
  卜皇闻的无声,抬头见状,勃然大怒,丢掉画笔,抢过内侍手中的皮鞭,一瘸一拐走到花墙前,“啪”“啪”又猛的将少女狠抽两下,少女仍一动不动。大怒,又从侍卫腰间拔出长剑,噗嗤一下,刺进少女腹部。
  “没用的东西”
  洪俊领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卜皇天生残疾,右腿缺失,且面部因天花而麻麻点点,极其易怒。且生平大的爱好,便是折磨下人。
  剑上的血珠滴落在面前的地板上,艳红的扎眼,浓的粘黑,腥的发甜。
  “你信中所提的,比奇那个七皇子,叫什么……”
  “流川嘉煜皇子,乃鲜州皇第七个儿子…”
  “我问你他怎么样…….”
  洪俊领依旧匍匐在地道:回禀皇上,此人倒是有个皇子的样子。他有一副吴画子的自画像献给公主。”
  “哦,雨墨,这七皇子倒是很有心。”卜皇已经坐下,喝了口水道。
  卜羽墨虽已满二十,鹅蛋脸,柳叶眉,大眼,漂亮中却有着一种阴郁之色,长居深宫,皮肤甚是白皙,看起来也只十五六岁。
  鲜州的百姓都说,卜皇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气,生的这么漂亮的女儿。
  “打开来看看”
  卜皇站在画卷之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道:“吴画字的撩笔,虽淡漠,却意境深远。”手中仿佛捏着一只画笔,顺势在空中挥舞几下。”
  “这画像与那真人,相像几分?”
  “下官眼拙,倒觉得有七八分像”
  “雨墨,你觉得此人如何?”
  卜雨墨微微一欠身道:”女儿,还没陪够父亲,不想嫁人。”
  卜皇哈哈大笑:”你哪里是不想,是不愿吧!但是你再不嫁,为父就要被天下人骂死,这次百国大赛,你得选一个。“
  卜雨墨坚持道:“女儿愿终生陪伴父亲身边,一生不嫁,敬孝忠老。”
  卜皇的笑容戈然而止,平静的看着女儿,眼神与看着洪俊龄冷漠一般,道:“这几年为父由着你的性子,是对你母女二人,心有愧疚。可你作为皇室,终究要嫁人的,江宏俊,哼!他已在死牢之中,留他性命,是因为他当年救你。你真当父皇不敢杀他。”
  众人寒蝉若鸡,皇室的婚姻,只有选择利益最大一方。江宏俊有钱,却出身不够名望。七皇子流川嘉煜出身比奇皇室,此刻却也只有虚名。
  这二人,卜皇都不满意。
  想到这里,洪俊龄愈发同情起这位鲜州的公主。人人都羡慕,却不知宁做风流燕,不做王候种。讲的便是这难见王候的悲苦与无奈吧。
  卜雨墨,卜皇唯一的姑娘,鲜州唯一的公主。
  可这个公主,真不如平常百姓。
  卜皇性格古怪,以折磨人为已乐。那一年卜雨墨十三岁,娘亲宋贵人,受不了他的折磨,抑郁狂躁,意欲自杀未遂。
  卜皇大怒,视其为不忠。效挑断宋贵人一只手的手筋,一只脚脚筋。却又派人好生服侍。每日视望,关心挚爱。
  可过了不久,宋贵人便实心疯了,疯人乱语。
  卜皇却关爱至极,请尽天下名医,又将宋贵人治好了。每日好声安慰,派了更多的仕女,侍从,对她千依百顺,唯恐她寻死。
  这一切让十三岁的卜雨墨内心恐慌,害怕,焦虑,愤怒。慢慢神经异常,看人眼神都是懦虚害怕。
  一个自杀过的人,对人生的意义往往确认无疑。对于宋贵人,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女儿能好好的活着。她苦苦哀求身边一位姓唐的老宫女,她不想女儿跟自己一样,最后生不如死,却连死也死不了。
  这姓唐的宫女,带着宋贵人给的七色宝石项链,八玉琉璃首饰盒和十三岁的卜玉墨在黑云黑夜的掩饰下,逃出了宫。
  但皇宫内和皇宫外,是二个世界。
  这珍奇七色宝石项链,八玉琉璃首饰盒本来是用来保障二人以后的生活。
  但一个人没有能力保护珍宝,那珍宝就会带给他的灾难。
  冯宝阁的冯掌柜,从学徒做起,做到掌柜已经站柜二十四年,一看见这两样的东西,就知道是宫里带出来的。再仔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就知道她跟那些年老出宫的宫女一样,也许没什么银子,但一定有不少偷主子的宝物。
  在这一瞬间,他决定了两件事。
  ——抓人夺宝。
  ——杀人卖人
  杀得是唐宫女,只是死的时候,她才明白,宫外这个世界,跟宫内的世界其实一样,人也会吃人的。
  卖的是卜玉墨,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在花楼妓院里能卖上一个不错的价钱。
  她确实卖了一个天价
  在花楼院的花魁夜上,确实卖了个最高的价钱,整整一千两黄金。
  一个女孩一生只有一个初夜,而这个见红的夜晚,是一个叫江宏俊的男人花了一千两的黄金买下的。
  那一夜,一杯酒,一盏灯,一张床,却只睡了一个人。
  那一夜,江宏俊连她一个手指头都没碰,次日,带她游山玩水,赏尽天下秀色。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若她涉世未深,便带她看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便带她坐旋转木马。
  她看过人间繁华,又坐上旋转木马,更爱上了江宏俊。
  没有一个男人这样的迁就她,照顾她,呵护她,除了她的母亲,就是眼前这个男人,额头发亮,微微一笑,便让自己发出银铃般笑声的男人。
  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这个男人,只盼永生永世。
  美好总是刹那,痛苦才是永恒。
  王宫内,卜雨墨失踪后,卜皇暴怒,宋贵人身边十八名仕女,尽诛杀。发圣旨,全国以重金权官悬赏寻人。
  身为商栗的江宏俊,很快发现,身边这个眼睛大大的,圆圆的脸,笑起来有着两个小小酒窝,且对任何事物都不在意的小女孩,就是鲜州的公主卜雨墨。
  商人重利,这个选择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权利和女人之间,选择起来并不难。
  有了权,便有了利,也会有其他的女人。
  钱,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可以让你哭,让你笑,让你欢喜,让你忧愁。而且跟感情相比,最大的好处是看得见,摸的着。
  他把卜羽墨献给了皇上。
  短短六年之内,江宏俊成为全国巨富。也得了一个外号,江半国,意思是,江宏俊的身家加起来有半个鲜州国。
  卜雨墨回到卜皇的身边后,不哭,不闹,不上吊,不寻死,眉目至今忽然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忧伤,乖巧的像个小白兔,让人更加吝爱。
  凄凉往事,何人述说,情字一关,谁能堪破?
  将相王种,求婚者何其多?
  但至此,求婚者卜羽墨来者皆拒,宁死不嫁。
  这一切,直到江宏俊打入死牢,卜羽墨的态度才发生了变化。
  “一切谨遵父皇安排”
  听到这句话,卜皇露出了笑脸,“那好,俊龄,你去通告天下,这次百国大赛,朕要在前三甲中选个女婿。”
  “父皇答应过你,不会取那江宏俊的性命。只要你乖乖的出嫁!“
  卜皇的一拐一拐的走着,他的长短脚也变得轻快起来。无论女儿嫁给谁,谁都将会是卜皇的有力的盟友。
  卜羽墨微微一笑,并不回应。她低着头,仿佛都没有听见,她谨慎的请安,跪派,谢礼。
  她只能把她的忧伤情绪,尽快的掩埋。只要她提及,哀求和反抗。明年今日,也许是江宏俊的忌日。
  “你也知道,二十年前,腾兰大祭司曾预言,我活不过五旬。不管真假,在此之前,一定要将你嫁个好人家!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卜氏,是为了你弟弟!”
  卜羽墨一见父亲提到这个弟弟,脸上忍不住露出厌恶之色,甚至皱起了眉头。
  卜皇见状,脸色顿时不悦起来,正要开口叱骂。江宏俊见状赶紧道:下官还有一要事相禀。
  “什么事“卜皇转过脸
  “土城,死了七八名黑甲死士,似乎还有鬼纹的武士,但那名武士的头颅被人割走了。据说是不与日所为”
  “哦,不与日,他来鲜州做什么?”
  这件事立刻引起了卜皇的兴趣,但他似乎早有准备,挥挥手道:盯紧冥国使团,鲜州可不是他们撒野的的地方。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