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这里只有白天,没有黑夜。硕大的火把,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的很长。
这里腐烂的茅草混着死去动物的躯体腐水,会散发出一股奇特的臭味,让人忍不住的就要捏住鼻子。
今夜,这里格外的亮,格外的干净,竟然还被檀香熏过,甚至石阶上铺了干净的红色地毯,一直通到江宏俊的牢房里。
他牢房墙壁上,点燃了数十几个火把,发出呲啦呲啦的爆裂声。
石桌上有酒有菜,酒是宫廷御酿的玉青液,菜是山珍刺龙芽,桂花鱼条,葱烧鲨鱼皮,菊花佛手羹,八宝兔丁,绣球干贝鸡六个菜。
这些菜色香味俱全,菊花真的就像佛手一般卧在菜羹中,这种菜也只有宫廷御厨才做的出来。
菜的旁边是两只酒杯,两套碗碟,两双筷子。
一个人坐在那里,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腾龙的图案,袖角上绣着金涛翻涌的图案,脸狭长无比,上面点着十二三颗麻子,鼻孔上翻,一说话,倒是像有四个眼睛看着你。
“来,坐下,陪朕吃点!”
江宏俊站在桌边,双手垂立,如同奴才道:“江某何德何能,不敢”
卜皇冷笑两声,自饮自食,夹起一块牛腱子肉自言自语道:“江宏俊啊,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跟你这种人打交道,聪明,有意思,就跟这片牛腱子肉一样,筋头巴脑,嚼尽了滋味才舍得吃。”说完,一口塞入,闭着眼咀嚼起来。
待咽下后,才缓缓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江宏俊诚惶诚惧噗通跪地道:“小的不知。”
“因为,你就跟这牛腱子肉一样,滋味我还可没嚼干净。“说着,卜皇又捻起一片放入口内。
“圣上,小人一直忠心耿耿,从未违法乱纪……“
“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当年你把公主送回日照,我重重赏了你。让你为我的地墓提供石材。我就想知道,当时你从西河张浩的手里买的石材的六百万两银子从何而来?”
说着,他轻轻敲敲桌子,有人在桌上放了一沓发黄的票据。
“这是从他家抄家抄出来的,你看看对不对数!”说着他拈起一块小仔鸡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忍不住喊道:“嫩,嫩,这个也好吃,来,你也吃,边吃边看!”
江宏俊顿时大汗淋漓,一言而不敢发。
“当时,宋家,李家都盯着这块肥肉,你个鲜州人,当时不过几千两的身家。谁人会借你这六百万两银子?这个疑点我越嚼越有意思。”
江宏俊苦笑道:“圣上,草民自有草民的办法,不知圣上为何一定要清楚此事?”
卜皇叹口气道:“当年,大祭司腾兰的预言,我命不过六十。我只想知道,是谁给了你这六百两白银,又是谁想知道我地墓所在?”
江宏俊正要开口,卜皇轻声道:“想清楚再说,江家九族在谱一百三十四人,胡说八道,我就会灭了你十族。”说着用筷子点了点他,然后将左手的酒杯轻轻的放下。
江宏俊被佝偻的身子慢慢直了起来,十族,就是除了九族之外还包括门客,学生,师长一切有关联的人。
“圣上,此事公主知道吗?”
卜皇顿时停住了筷子,足足三秒,然后将筷子往桌子上啪的一摔道:“你想让她救你?”
江宏俊叹口气道:“罪臣不是这个意思?罪臣对不起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宏俊的面容如同被人打了一拳一样,五官都扭曲了。
卜皇适时的补上一刀恶狠狠的道:“我还没有将那件事情告诉羽墨,她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你吗?你做的那些事,我恨不得剐了你的皮!”
“可陛下你还是杀了他!”
“那是个孽种,孽种懂吗?就不能在这个世界上,不能,我卜皇的脸不能让你这个卑鄙小人打了,还要踩一辈子!”
越说他越激动,猛的站起来冲过来,一脚江宏俊踹倒在地,用脚狠狠的去踩江宏俊的脸,一下,二下,三下。
江宏俊拼命抱着自己头。
“我说,我说!陛下!”江宏俊缓缓道。
“真是个贱骨头!不打不肯说!”卜皇气呼呼的坐在桌边,已经有人倒了一杯酒。
酒还为入口,忽然道:“给他倒一杯!”
江宏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走到桌边,然后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沾酒写了三个字!
顿时,卜皇的表情在灯光下,立刻变得的迷惑,眼神之中尽是惊骇之色。
“神仙山!”
土城外,一列马队,急速驰往日照。
这列马队,最与众不同之处,是四匹高头大马驮着一节黑色的车厢,行驶在马队正中央。
慈济和钟无涯并列而行。
“真的将乔傲留在土城?”
“这是他自己的坚持,我总不能将他捆着带在身边!”钟无涯叹口气恼怒道。
“阿弥陀佛,大祭司所言和洪大人所言一致,那夜确实有溟国黑死士和鬼纹一族出现,洪大人已经上报日照了,只怕大祭司说的是真,若真是不与日,只怕他二人……”慈济叹口气小声道
“祭祀一族行事诡秘,那乔傲也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那大祭司说一不二,我看此刻师门在他眼中,此刻也抵不过那女子本句!”钟无涯叹气小声道。
慈济大师笑而不语。
土城,屋内。
乔傲看着范里砂道:“他们都走了,我们怎么办?”
范里砂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但仍不能下地走路。叹口气道:“你着急什么,只要钟牛鼻子依我所言,这一路疾行,就算他们能发现,也是三日之后!”
“那三日之后呢?”
范里砂缓缓揭开面具,露出一张漂亮的脸,清澈明亮的眼眸,弯弯的柳黛眉,尖尖翘起的鼻尖,微微喘息的乌唇。
青筋蔓延到她的雪白的颈部。
这种诡异的美吓了乔傲心跳加速。
“你真好看!“‘他忍不住道
范里砂顿时一笑,被人称赞总是件快乐的事情,随即脸色一正道:“那我带面具就不好看了“
伪怒摸样娇羞,更是一番滋味如蚂蚁挠心,连她的呼吸都带着栗子芬芳。
乔傲有些口干舌燥道:“好看,好看,你怎么样都是好看的!“胸口她的牙印的伤口还疼,可这种疼一想起来,心里忽然有些甜蜜蜜的感觉。
范里砂见他那般摸样,忍不住叹口气道:“他们都只知道我是大祭司,从没见过我这般摸样,你看我现在还是大祭司吗?“
乔傲顿时眼神一亮。
她没了面具,换身衣服,与小姑娘无异,那么谁又知道她就是溟国的大祭司。
“这三日,我们离开此地,待他们发现再折回来找我们时,只怕再也追不上我们了!“
“那我们去哪?”
“日照“
“去那做什么?”
“找一个人!“
“什么人!“
“能救你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