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上班这天，穆嘉言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人发来了消息。
穆嘉言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手机。
“嘉言，你画的玫瑰图还在不在？”
周晴附了一张穆嘉言朋友圈的图片。
她回答道，“没有，怎么了？”
“要不你送我吧。”
“这么突然？”
穆嘉言有点惊讶，这都好久之前的照片了。
周晴打着哈哈，“不突然，就是今天看你朋友圈，刷到了这幅图，想问问你有没有给了别人，难道你想给别人吗？”
“没有的事。”穆嘉言不疑有他。
“那我改天找你。”
本来这幅画的初衷，穆嘉言是和傅晨约定好的，但是他好像忘记了这件事，后来又出了各种意外，这幅画也就被穆嘉言放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回到卧室翻出了之前画的画，拿在手里看了片刻。
“好，你有时间来我家或者医院找我，提前联系我，我到时候拿给你。”
穆嘉言妈妈见她饭吃到一半放下了，朝卧室方向喊道，“嘉言，干嘛呢，出来吃饭呀。”
穆嘉言又把画收了起来，大声说道，“知道了，就来了。”
没过几天，周晴抽空去了一趟医院，把那副画带走了。
每天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工作着。
穆嘉言经常在家看到她妈妈会避开她打电话。
虽然离得远，但是还是隐约能听到她妈妈的声音。
穆嘉言知道她妈妈在和爸爸在打电话。
两个人言语间总有争吵，一通电话打完不欢而散。
她妈妈在挂断电话之后一个人默默地哭泣，这些穆嘉言也都知道。
她不能装作视若无睹，但是她爸爸的冷漠让她不敢劝解。
最近这些天，穆嘉言的心情也跟着一起痛苦，觉都没怎么睡好。
她妈妈平时喜爱种植一些花花草草，可是最近阳台上的那些花草植物都呈现出衰败的样子，失去了生机与活力。
就如同这个家一样，每天灰蒙蒙的，没有一点温馨的感觉。
穆嘉言想过逃离，想过自己一个人生活。
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搬出去的话，她妈妈就剩一个人了，所以她没有这样做，依旧继续生活在这个不像样的家里，等待着被人救赎。
就在穆嘉言每天都在为家事烦心的时候，另一件事情戳痛了她的心。
之前一直不知道傅晨的病情，一直以为傅晨可以痊愈出院。
没想到从周晴口中得知，傅晨又进了一次急救室。
许少淮没有办法拗过周晴，眼看着她拿着手机打给了穆嘉言。
那一刻许少淮就知道，傅晨辛苦隐瞒的病情怕是要被穆嘉言知道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看着他们两个人再暗自较劲了，有些事情还是说开好。
穆嘉言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上班。
她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阵揪心，心脏前所未有的疼痛。
她捏紧手机，慢慢扶着墙壁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脑袋。
周晴半晌听不到声音，焦急地呼喊着，“嘉言，喂，嘉言，你在听吗？”
穆嘉言的手机自动掉落在地上，无人应答。
同班护士走到休息室，看到穆嘉言散发出的颓废气息，关切地问道，“嘉言，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穆嘉言放佛没听到一样，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同班护士撩起衣服蹲了下来，看到地上掉落的手机，又看看穆嘉言，细声细语地问道，“嘉言，实在不舒服的话我和护长说明一下情况，今天就请假回去休息吧。”
穆嘉言还是一言不发。
同班护士看到地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扭头看了一眼穆嘉言，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接了起来。
“嘉言，还在吗？”
“喂……”
“嘉言，你终于接电话了！”
同班护士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道，“我不是嘉言，嘉言也不知道怎么了，蹲在地上一言不发，手机也不接……”
周晴平复了自己焦躁的心情，“嗯，谢谢你。”
“不客气。”
此时，穆嘉言抬起头，头发凌乱不堪，眼睛里有明显的红血丝。
她吸了吸鼻子，向那个护士笑了笑，“你帮我跟护长请个假吧，我可能没有办法工作了，麻烦你了，小静。”
然后接过手机，站起身走到窗户旁，望着远处，平静地说道，“周晴，你们现在在哪里？”
周晴没有反应过来，“嗯啊”两声后，报出了所在地址。
“嗯，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说完挂了电话。
穆嘉言转身的时候看到那个护士还在，并且惊讶地望着她，嘴巴都忘了合上。
她看到穆嘉言冲她笑了，眨了眨眼睛，“哦，对，我忘了，我这就帮你去请假。”
穆嘉言伸手拉住她，摇摇头，“还是我去吧。”
“哦，那我先去忙了。”
她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要来休息室喝水的事情。
一路上边走边好奇，一个人的表情怎么可以变化的如此之快。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一回头竟然淡定地笑着。
但是穆嘉言的笑太毛骨悚然了，笑意明显不达眼底，皮笑肉不笑，极其公式化。
穆嘉言走到护士长办公室门口站定，敲了敲门，“护长！”
“进来！”
穆嘉言双手交叉，笑着说道，“护长，是我，我又来请假了……”
护长眉毛一挑，怒目直视，“小穆，全科室属你请假频率最高，说吧，又有什么事情？”
穆嘉言清了清嗓子，局促地说道，“护长，就今天，临时有点事。”
护士长前倾着身子，推了推眼镜，用探究的眼光看向穆嘉言，“什么事？”
穆嘉言突然为难起来，顾左右而言他，“护长，我……就请今天一天，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护士长沉思道，“那这样吧，暂时没人能顶你的班，我先替你上了。”
护士长见穆嘉言面色犹豫，可能有难言之隐，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护士长知道穆嘉言平时工作认真，不会轻易擅离岗位。
穆嘉言不愿意说一定有她的理由。
护士长开口答应了她的假，穆嘉言松了一口气。
她主动握上护士长的手，“谢谢护长。”
不等护长说完迫不及待开门出去了。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周晴打电话。
“我请好假了。”
“嗯，嘉言，你路上慢点。”
周晴有点接受不了如此镇定的穆嘉言，反应也慢了几拍。
没得多久，穆嘉言风尘仆仆地赶来，身上带着室外的凉意。
周晴连忙迎了上去，她拉着穆嘉言的胳膊，紧张地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傅晨还没有出来……”
穆嘉言看了一眼椅子上坐的人，靠着墙站着的人，低头抿了抿嘴，“嗯，知道了。”
穆嘉言第一次见傅晨的爸爸妈妈，不好意思过去打招呼，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
许少淮见穆嘉言来了医院，走过去和她打着招呼。
在这样的气氛下，彼此也没有什么可以寒暄的话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走廊里也异常安静。
不一会儿，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叔叔阿姨立马起身走了过去。
叔叔握着阿姨的手，看向医生，“医生，请问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放到口袋里，紧皱眉头，“嗯，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周晴拍了拍穆嘉言的后背，安抚着她。
穆嘉言得知傅晨身体稳定下来了，转身就要走。
许少淮双手插兜，看向急救室，淡淡地说道，“嘉言，反正都来了，也不差这会儿，晓竹在外地，赶不回来，你不要担心什么。”
周晴点点头，附和道，“嗯，嘉言，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走。”
穆嘉言看到叔叔阿姨看向这边，犹豫地说道，“那好吧。”
其实她也想见一见傅晨，但是又怕见到以后就舍不得离开了。
叔叔阿姨见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走了过来。
他们也没有见过穆嘉言，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穆嘉言立马弯腰介绍自己，“哦，叔叔阿姨，我是穆嘉言，傅晨的同学。”
许少淮适时地说道，“他们两个小学就认识了。”
阿姨“哦”了一声。
“傅晨没事了，你们也回去吧。”叔叔说道。
许少淮摇头说道，“我们不急，正好今天没事。”
周晴和穆嘉言也异口同声地说道，“嗯，叔叔阿姨，我们没事的。”
他们见劝阻不成功，也就随了这些孩子的意愿。
傅晨被推到了病房里，还没有醒过来。
叔叔阿姨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留下她们三个在病房。
当叔叔阿姨得知穆嘉言是护士的时候，更是放心地将他们三个留了下来。
周晴想在病房里陪着穆嘉言，被许少淮拖胳膊出了病房。
穆嘉言自从来到医院就没怎么说话，周晴知道穆嘉言短时间内很难释怀，又怕她会难过。
没想到许少淮没有眼见，硬是拉着她出来了。
周晴气得跺脚，“你干嘛拉我出来！”
许少淮轻轻关上房间门，小声说道，“你不在说不定穆嘉言还自在点。”
周晴白了他一眼，“你就见不得穆嘉言开心，你和傅晨都是这样，总是欺负她一个人，我在一旁真的看着很辛苦。”
许少淮通过小窗口看了眼屋内，叹了口气，“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事情。”
周晴低头不语。
许少淮无奈地摸了摸脖子，走到周晴面前，轻轻揽着她的肩膀。
周晴别扭地扯了扯他的胳膊，靠在了上面。
穆嘉言坐在凳子上看着沉睡的傅晨，一时入迷，没有留神注意他们悄悄离开的身影。
医疗机器在滴滴答答地响着，补液也一滴一滴融入了傅晨的血管里。
傅晨的脸色因为房间温暖的温度而浮现些许红晕，脸上少有的红润气色。
穆嘉言看到傅晨的嘴巴有点干裂了，起身拿起一旁的棉棒，沾了一点水，轻柔地帮他湿润嘴巴。
从头到脚查看完傅晨的身体情况后，再次安静地坐了下来。
穆嘉言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间里除了她以外都出去了。
房间门被关上了。
穆嘉言笑了。
这是什么操作，叶晓竹不在就把她当“临时女朋友”使唤吗？
如果傅晨醒着，绝对不会允许她留在这里的。
穆嘉言低头的瞬间，看到傅晨的右手搂在被子外面，犹豫了片刻，帮他把手放了进去。
她颤抖着握着傅晨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塞到了被窝下面。
穆嘉言紧张地叹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害怕见不到傅晨。
她为了不让别人担心，尽量表现出自己乐观开朗的一面。
在见到傅晨的时候，这种担忧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咬了咬嘴唇，警惕地望向门上的小窗口，发现没有人偷看就放心了。
穆嘉言偷偷掀起被子的一角。
傅晨的手再次暴露在被子外面。
穆嘉言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只手揪着被子，另一只手停在半空中。
她又将另一只手收了回来，蜷成拳头，紧张地咬了咬拳头。
穆嘉言将视线放在了傅晨的脸上，那只手慢慢下降，不停地接近傅晨的手。
她一咬牙一狠心，将手掌轻轻覆盖在傅晨的手上。
两只手一接触，穆嘉言才感受到了真实的存在感。
她的手微凉，相反，傅晨的手是温暖的。
此时，傅晨皱了皱眉，似在昏睡中，说着不着边际的梦话。
“穆嘉言，你为什么要来？”
“你为什么不来了……”
穆嘉言听到傅晨的声音先是一惊，又弯腰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巴，想听清他说的什么。
她听到了，听得很清楚。
穆嘉言连忙撤出了自己的手，迅疾地帮他盖上了被子。
她不知道傅晨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有些事情不敢去推敲，伤人又伤己。
穆嘉言一字一句地说道，“傅晨，是我，我不是叶晓竹，你要等的人她不在……”
她难过地叹了口气，起身站了起来。
穆嘉言推门出去后，看到门口两边各站着一个人。
她笑着说道，“你们两人是要当门神吗？”
周晴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嘉言，你怎么出来了？”
穆嘉言回身望着里面，“没什么，出来透透气，你们进去陪他他，估计傅晨待会儿就醒了吧，可能身边需要有人在。”
周晴问道，“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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