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曲凉凉送给谁
青山镇新增人员最高峰出现在第二天晚上和第三天，因为省内赶过来的时间差不多得一天。
但堆积人数最多是第四天。先来的还没散去，新来的又挤了进来。这小镇子才一条公路盘山而过，根本容不下那么多车啊。
不说车，就光光是走路的人，也挤得不动了。
像是十一的景点似的，像是春运的高速似的，像是不要钱看大戏似的。
乌央乌央的。
像是丧尸围城，又像是兵临城“上”。漫山遍野的人和车，压着青山小镇那几朵可怜的房子。
郁结。
第七天，积堵许久的路，终于通了。堵了七天的主播们，从开始的HIGH，到现在像难民一样逃了。
第八天，小镇里左右走的已经没几个了。
第九天，前楼的客人好像只有不到十个了，院子和后楼一片狼藉。
整个小镇都是一片狼藉。
街上的垃圾筒没有空的了。店里的冰箱没有存货了。地里的菜没有成形的了。
整个小镇都是一片兴奋。
多年存货全卖光了，加了钱还是卖光了。临时进货的也全都卖光了。
整个小镇边上的人也很兴奋。
就连七十岁老太太，蹲在路边烧开水，都赚翻了。
那一车一车的方便面，没有开水是泡不出来吃的，干吃是不香的。
脑袋稍稍开扩点的，连路边厕所都想出来了。也就路边挖个坑，拿树枝树皮包了个三面墙，没有顶没有底，就这么一个破东西，居然敢收十块一次。
可以说，这个半个月，大多数青山镇的乡亲们，赚了过去一年都赚不到的钱。
家家户户都敢天天吃肉了。
就像过年一样。
楼上的几个客人也退房了。
青山旅馆门口又空了。
整条小街都空了。
整个青山小镇，都空了。
只有青山镇原先在开店的几个老板，加上老得开不了店的老人。
一下子，空落落的。
新进的货，都堆在那里，没人要了。
新塞满的冰箱，新买的大冰柜，也塞得满满的。这下都没人买了。
那个被盛赞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货架的那个小老板，居然跑到市里旧货市场专门订制了复古门头，这前几天刚运到路上，被一拥而出的客人们挤在外面，好不容易挤进来，结果是一个空荡荡的青山镇。那个门头，现在还斜放在墙边。还要不要装上去，老板还在抽烟发愁。
每个老板都在愁。
每个种地的也在愁。菜地里所有能吃的，都被吃了。所有菜根，几乎都被踩到泥里去了。
虽然收了钱，但是抬起锄头重新挖出来，那得累得腰酸背痛啊。
五婶也愁，蒸了一大堆包子馒头，只卖出去六个。还都只是小凌家客人赶车时随手买的。
最近新进的那么多食材，五婶都哭着骂得五叔，五叔都要哭了。
杨光也愁。
这场疯狂的闹剧，他只收了一笔钱。
那是网红们拍对面的小店时，一挤，把他家店门口的一个什么东西撞到地上了，网红赔钱了。
只有这一笔。
小凌也愁。
愁这一下子没有新的客人了，愁这几十个房间咋收拾，愁这难民营一样的院子和后楼，就一个还在瘸着腿的老板娘，这叫小凌怎么收拾？
不过还好，前几天院子客人和后楼客人的钱是收了，相当于折到接下来几天的前楼也是有收入的吧。这么一安慰，小凌感觉自己好多了。
小凌拎起工具，开始收拾。
先从前楼开始吧。
小凌轻快地瘸到三楼，从最角落的那间开始吧。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退死病魔。
连接的收钱，使得小凌的腿好得飞快。
这些个网红，果然不是那对干净的小情侣能比的。
满屋子的烟头，床单上都是脚印，窗帘也被扯掉了，窗玻璃呢……难道是为了拍那个花盆，让镜头不反光吗？
垃圾筒非常干净，像新的一样。地上乌七八糟，一盆泡面就那么铺在地上，被横七竖八的脚印带得哪里都是。
这一层搞下来，累得小凌那是腰都伸不直了。
但是，总算是做好了一层。小凌把垃圾放在楼梯口，准备到下一层。
这时，小凌突然听到，一楼前台大厅，好像有人！
有人来了，小凌当然要下楼接待了。
小凌一边下楼，一边细心听着，嗯，基本上都是本地方言。
他们是谁呢？
转眼到了二楼。
楼下突然安静了下来。
什么情况？
小凌更好奇了。
不一会，小凌来到二楼到一楼的转角处。
一大厅的人。
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在小凌身上。
所有人的眼神，都像要吃人似的。
小凌站了一下，接着往下走。迎着这如火的目光。
“老板娘，今天来打扰了。”说话的人，小凌不太熟。
但看上去，应该是镇里的老乡，或者是邻镇的老板。四十来岁的山里人，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您好，有什么事吗？”小凌一脸问号。
“老板娘，您看，这事怎么解决？”那人抽了一口烟。
大厅里的男的，基本都在抽烟。
“什么事？”小凌更不明白了。
“老板娘，你的旅馆生意怎么样？”那人好像不太客气。
“还好啊。怎么了？”小凌心想，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的生意怎么样？！
“但是，我们的事，您看是不是要解决一下？”那人问。
“大叔，我到现在还是没明白，您是谁？您有什么事？为什么需要我来解决？我又能解决什么？”小凌把头上的问号，都往那边甩。
莫名其妙！一大群人不住店，倒把我的前台大厅给堵死了。这算什么事嘛。
“阿德，你别和她礼貌了！”边上一个大婶大声地说。
“我来说。”那个大婶，挤到前面，拍着小凌的桌子。“你自己生意好，你自己赚大钱，你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啊！”
“你什么意思？”小凌气得脸都白了。
“你们家旅店，天天那么多人住，钱都收不完了是吧。我们大家伙，那点钱都赔到货里了。现在每家每户，所有钱，借的钱贷的款，进的货，都堆在店里一分钱卖不掉。”
“你看阿德。”大婶指着刚刚那个大叔。“他为了你这批客人，甚至都新买车了，都把店面装修了。就是为了给你的客人做更好的接待服务。”
“现在，你的客人走了。我们的钱都赔进去了。你说，你是不是该为我们解决一下？！”大婶越说越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