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你想打我?
“我倒想问你干嘛！是不是你跟你妈妈说，想让她跟江叙枫在一起？”墨玖对她说话的声音里，出现了罕有的火气和恼意。
“对啊，江叔叔很爱妈妈。”凌半夏说。
“你！……你……”一贯伶牙俐齿的墨玖，这次都气到说不出话来。这个妹妹怎么那么天真，江叙枫对妈妈做过什么，她根本想不到！
而凌半夏却早已洞悉一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叔叔当年侮辱的女人，就是我妈妈对吗？”
墨玖的神色上泛出不少惊讶，问道：“你已经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对你妈妈说那样的话？你难道不是该和她一样，对江叙枫恨之入骨吗？”
“我只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妈妈好，他比那个凌如海好不知道几倍！我妈妈这辈子吃了不少苦，后半辈子能被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呵护照顾，这不是很好吗？”
墨玖恼了，声音又提高不少：“那你有考虑过你妈妈吗？你觉得她会接受一个这样的男人吗？”
“你干嘛那么凶啊？”凌半夏觉得委屈，或许是被他宠太久了，现在接受不了他这态度。
“我是不明白你，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就因为那个江叙枫对你有那么几分好，让你感觉到父爱了，你就不顾你妈妈的感受！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墨玖气急了，居然开口责备了心爱的妹妹。也难怪他生气，这些年与妈妈妹妹分别，现在妹妹在面前他都不能认，还被幻听和抑郁折磨着，都是拜江叙枫所赐，现在他居然还想和妈妈在一起吗？绝对不可以！
凌半夏被他这样指责，更加委屈，反驳道：“我哪里自私了？你怎么知道我妈妈不喜欢江叔叔？我倒是觉得妈妈早已经原谅他了！也对他有感情了。”
“不可能！”墨玖明确回驳。妈妈不可能会原谅这样一个毁掉她的清白和幸福的人！
“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怎么就那么肯定？”
墨玖的心像一条柔软的绸缎般，被这句话给狠狠地撕扯开了。
就像是妈妈的那句话，“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已经被妈妈赶出来了，妈妈已经办理了停止收养手续，他已经不是妹妹家里的人了。
被妈妈否认，此时，又被妹妹否认。
墨玖觉得全身在渐渐僵硬，阳光似乎变得很冷，冷得能把他的血液一点点冻结。
他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忍住心脏间泛滥成灾的痛，突然大笑起来，笑中带泪，喃喃道：“对啊……我又不是你们家人！我不是你们家人……”
他转身离开了。
“……”凌半夏想叫住他，可是墨玖已经跑出了家门。
刚才说完那句话，凌半夏就后悔了，他这么照顾自己，关心妈妈，自己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墨玖跑远了，凌半夏却不敢追上去，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只是站着原地，后悔又自责地哭出来。
墨玖没有坐电梯，一口气冲到了一楼，冲出小区大门。
屋外的大雨以铺天盖地的架势从天空中倾泻而来，连在一起的雨点像一张网挂在眼前。
他就整个人冲到雨幕里。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冰凉的感觉渗透进皮肤，与体内的寒冷一起混杂交织，连骨头都要冻碎。
“我不该收养你！你马上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怎么就那么肯定？”
……
耳边又出现了那种嘈杂的声音，墨玖停下脚步，就在一道墙边，雨珠顺着他那脸庞的完美轮廓一滴滴滑下来。
墨玖双手捂着耳朵，瘦削修长的十指扭曲着，紧揪着自己的头发，这感觉真是痛不欲生。
天空劈过一道闪电——
一道刺光闪了凌半夏的双眼，她顿时惊过神，拿了雨伞就往屋外赶去。
屋外的狂风冲得雨伞直往后飞，雨水打湿了凌半夏一脸。可是想到墨玖还在外面不知所踪，她就说服不了自己停住脚步，更不会回家去。
“墨玖——哥哥——”凌半夏的声音融在这片狂乱的雨声中。
她四周顾盼了许久，身上湿了一大片，可是找不到他的身影，他在哪里呢？
终于——
凌半夏在一面墙边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她眼前一亮，顿时向他飞奔了过去。
此时的墨玖，已经昏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墨玖，墨玖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凌半夏叫不醒他，脸上早已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蹲在他身边，四处张望着想要找人来帮忙，但是这一片漫天的雨水中，她什么人也看不见，最终只剩下紧张和恐惧。
情急之下，凌半夏扔掉了手中的雨伞，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来，拨通了急救电话。
医院，病房。
白炽灯的光清冷刺眼，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
墨玖还未醒，躺在床上，安静得仿佛生命正在随着时间的流动而渐渐逝去……
“医生，我哥哥他怎么样啊？”凌半夏焦急地问，双手紧紧地抓着医生的衣袖，手脚都冰凉冰凉。
医生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不要再让病人受到刺激了，他曾患有严重的幻听症，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复发的。还有就是，病人淋了这么久的雨，有些发烧，我给他开副药，记得让他按时吃。”
凌半夏惊了惊，她都不知道原来墨玖患有幻听症，不过还好，他没事。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离开病房，凌半夏回到病床边，轻轻握住了在被中的他的手，感觉到他的身上烫得恍如灼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凌半夏含泪道歉，想起他平日里这么照顾宠爱自己，而她却把他害成这样，真是愧悔。
“不要，不要伤害她……不要……”重病之中的墨玖，脑海里又浮现那个夜晚，他在不停地拍门，不停地嘶吼，甚至都拿来工具砸门了，可是最终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
“哥哥，哥哥……”凌半夏见他有反应了，欣喜地叫道。
“不要——”墨玖尖叫着，突然坐起身来。眼前一阵漆黑，差点又一头栽倒回去。
“你，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凌半夏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墨玖喘了几口粗气，总算清醒过来，缓缓侧过头，看见一边的凌半夏。
凌半夏心脏揪紧，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这个眼神令她害怕。
墨玖低头看见自己被她握住的手，猛地将其抽出来。
凌半夏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顿时就懵在原地了。
她吸了吸气，努力笑出来，试图再次拉住他的手，说：“我，我知道错了，我向你道歉。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没想到，她一碰到墨玖的手，便再次被他甩开。
凌半夏觉得心下一冷，眼眶骤然盈满了泪。
墨玖随意地拔掉了自己的左手背上插着的吊针，凌半夏看得心惊胆战的，想去劝阻：
“医生说你发烧了，不可以……”
墨玖像是没听见，起身就往门口走。
“哥哥……”凌半夏慌了，赶紧追上去，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背脊上，哭着哀求道，“我错了，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也不要这样对你自己好不好？”
凌半夏的声线同胸口一起剧烈起伏，她哭得近乎崩溃。
听着妹妹的话和哭声，墨玖心痛如绞，他多想转身去帮她拭泪，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慰。
而他却最终是狠下心，把妹妹推开了。
他自知不会再回到妈妈家里，所以还是让妹妹忘了自己吧，像是忘记幼年的事情一样忘记往日的一切。
就当没有自己这个哥哥。
墨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凌半夏感觉身上那么冷，她蹲下身，失声恸哭起来。
她并不知道墨玖其实没有离开，而是躲在门外，他怎么可能放心把妹妹留在这里自己离开呢。
墨玖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眸。
小夏，等到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还来做你哥哥。
凌半夏回到家里的时候，墨玖的房门紧闭着，她在门外徘徊了好久，几次抬手想敲门，可都是抬起来又放下，抬起来又放下。
突然传来了一阵门铃声，凌半夏走过去开门，门外的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来找墨玖的。
凌半夏不敢去叫他，于是请这个人进来。
墨玖出门，没想到接到了一张法院的传票。凌半夏听懂那个男人在说什么，是兰赫轩告了墨玖，她想起轩哥刚才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兰赫轩哥哥来了真的！难道说……
这个男人离开后，墨玖也转身想回房里，他并不在意这种东西，兰赫轩和章悦如想做什么，尽管来就好了。自己不介意陪他们玩玩。
“等等！”凌半夏叫住他。
她走到墨玖面前，攥紧了拳头，壮着胆子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在0622，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玖感觉心被刺了一下，不过现在，这样也好！
他不想解释了，继续走回房间里。
凌半夏快被心底的疑惑和矛盾逼疯了，拦在他面前，说道：“站住！你告诉我！”
墨玖总算把目光转到她脸上，脸色铁青：“是我想对章悦如下手，可以了吗？”
凌半夏感到头顶炸响一个惊雷。
“兰赫轩说的是真的？”
“是啊，你满意吗？”墨玖满不在乎地回答。
恨吧，恨他，就可以很快忘记他了。
“你……”凌半夏抬手差点打过去。
墨玖瞥了一眼她抬起的手，冷笑道：“你想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