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五感
“看来我一直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荀川暗自感叹。
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忽然加深了一些认知。可随即又陷入另一种玄妙无比，深奥难懂的感觉之中。
随着日暮西山，渐渐入了夜。他与花落离坐在秋暝苑的屋顶上闲聊，内容和宗门无关，都是一些儿时的趣事。
荀川的童年很平淡，但通过他的嘴说出，却能产生不少笑料，这让一贯冷若冰霜的花落离难得多了几分温柔，嘴角始终扬着一丝浅浅的弧度。
方知有特意去灶院买了一大份年夜饭。
这是除夕特供，价格昂贵，供不应求。且只卖一天，若不是他被赵承清收作弟子，怕是难能买到一份。
他叫上了程师梅一道前往秋暝苑。
在吃了一颗生骨丹，一颗的七阳上品塑身丹后，程师梅的手臂已重新生长出来。
伤势虽然未能痊愈，但二人基本的行动已经不成问题。
对于仙家来说，恢复后天的损伤不难，境界越低越容易，两颗丹药下去，便有肉白骨之能。
荀川本想叫上聂豫荆一道儿，但他并不在新雨苑中，不知去了何处。
一行四人，热热闹闹的，在秋暝苑过年。
“今夜守岁。”方知有提议道。
荀川三人表示认同，内务处也派人送了烟花等物品来，这是只有秋暝苑独有的份例。
看着在空中绽开的火光，几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饭后，程师梅不知从何处摸出几坛子老酒来。酒过三巡，趁着微醺之际，方知有提出结拜二字。
荀川连忙同意，花落离却拒绝了，只说修仙之人不应结拜。
为避免因果相缠，众人最终只好作罢。
方知有难免显得有些失落，荀川便安慰他，说会一直把他当成好兄弟。
未眠的一夜，直到第二天看完日出。
辰正时分，长老殿执事长老找到荀川，让他在下宗随意挑选一处地方。
荀川来到映日湖前盘坐，此地在下宗阳气最盛，这是花落离给他的建议。执事长老在他身体四周画了个圈，只有一丈见方，接下来一个月，他将被圈禁其中，一步不能踏出。
此地四周皆是草木，丰茂阴凉，有无数可供感应的芥子，与荀川所需的修行环境十分契合。
破了幻轮便是五感期，经过一场大战，他的修为根基已然稳固。
五感期是元门境第三小境，也是七小境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因为对灵力没有丝毫增幅，无论是强度还是总量都将保持不变。
且在此阶段，无需服用丹药，无需提升修为，更不求悟道。
开启七轮三脉后，照修仙界的说法，荀川已算半个修士，毕竟和凡人已经有明显区别。将玉简中关于五感期的叙述重新温习一通，整理一番思绪。
“视感、听感、嗅感、舌感及触感，合称五感。根据天资的不同，所能提升的感官数目也不尽相同。最少提升数为一，最大提升数为五。每个感官只能提升一次，若提升失败则继续下一个感官。一轮结束后，即可着手突破至驭物期。”
盘腿沉思少许，荀川抠抠鬓角道：“每感只有一次提升机会……不知我能提升几个。”
五感，眼为先！也是最容易提升的一感，几乎每个修士都能做到。
相当于在小眼通的基础上进行强化。视感提升后，一旦开启小眼通，瞳孔之中立显金芒，可看到气的流动。
在战斗时，若对方速度过快，眼睛无法分辨位置，提升视感便能看到气的流向，从而判断对方身位。
听感提升后，则能隔墙听声，闻音辩位。战斗时，甚至能远具体听见气流滚动的声音，配合脐轮的自我反应，提前规避伤害。
嗅感可锁定气息，进行百里追踪。舌感尝百味，用舌尖轻沾灵草灵药，可判断年份。
而触感最为玄妙，提升之后，控制力将得到大幅增强。但凡用手触碰过，便如刻在脑中，永远不会忘记该物体的触感。但在五感当中，提升难度最大。
提升的过程很简单，只需摈除其他感官，独留其中之一便可。
映日湖，完美倒映着头顶的三阳鉴，就仿佛湖中也有一轮太阳，交相辉映之下，美不盛收。
荀川轻轻呼吸，将频率调地极慢，双眼凝望着远处草丛里的蟋蟀静静发呆。此地宁谧，见荀川在此圈禁，下宗弟子们都选择绕行，所以无人打扰，只有不时吹来的风声在耳畔盘旋，鼻尖则环绕着清新的泥土香。
时间一过便是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内，荀川一直发着呆，一个时辰前他就失了嗅觉，闻不到任何气味。直至此时，他连听觉也完全丧失，整个世界都只有那只在草中蛰伏的蟋蟀。
若是在宗门之外，一片冰天雪地，蟋蟀只怕早已冻死。只有在纯阳宗这得天独厚的环境里，它才能活的滋润。
荀川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他是一只蟋蟀，那么他所处的环境，究竟是水深火热，还是一片绿意盎然，温暖宜人。
一直不断思考着，直到连脚下的地面都感受不到，荀川除了视觉外，所有感官尽数消失。
状态生生持续了一天，随着日沉月升，而后破晓降临。
就在日出的一刹，阳光洒在荀川身上，一道金光瞬间撞入眼中。
只觉得似有热流在眼眶流淌，许久，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荀川的视线中只有草丛，蟋蟀早已不见影踪。远方，一道气流涌来，带着地上的花草左右摇摆。
气流速度不快，轻缓地滑过荀川身体，带来一阵凉意。
这是风。
“我看到了……风。”荀川抬起手，触摸着气流。
而后他用力一甩头，从发呆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视线恢复正常。进而一个念头，四面八方的气流再次出现，如线条一般。
幻轮忽然一闪，这是成功的征兆。
“视感很重要，好在是提升了。接下来是听感……”荀川不愿耽误时间，连忙闭眼打坐，让自己快速入定。
一旦入定，除非危险降临，否则五感将会完全丧失。荀川需要的，是抓准出定那一瞬间。
他在守岁时，便和方知有说好，让其在第二日前来湖畔。若见他入定，便在一个时辰后将他唤醒。
方知有在完成赵承清布置的修行任务后到来，此时已是申时，荀川入定接近半日。
他又等了一个时辰，直到酉正时分，远空一片垂垂暮色，他缓缓伸出手，在圈外打了一个响指。
这是唤醒荀川所用的特殊声音，荀川在入定时反复提醒自己，听到响指便醒。所以潜意识一直保有一分警惕，就像在等待这一记响指的到来。
心中一抖，荀川瞬时出定，他并没睁开眼，而是继续保持状态，除了在耳边不断循环的响指声外，他感受不到任何事物。
大约持续了一炷香，方知有一面继续敲打响指，一面张开嘴，缓缓重复着荀川的名字，但他的声音极小，小到根本不可能听见。
荀川要做的，便是用耳朵捕捉方知有的呼唤声。
常人的耳中，听到声音便只是声音。而听感提升后的修士耳中，不论听到什么，都会在脑中成像，仿佛亲眼看到了声音一般。
许久，荀川脑海中缓缓显出方知有的嘴型，看到了方知有打响指的动作。
“就是这样……继续……”
一顿饭功夫后，方知有站起身，整理衣衫后在圈外打了一套拳。一边打一边走，环绕禁圈徐徐而行。
一招一式，破有威势，拳劲生风，使得衣衫猎猎作响。
半个时辰后，荀川的脑中开始出现方知有完整的身影，似乎能看清他每一拳的招式和步伐的移动。
又过了许久，一阵风吹来，隔着数百丈，荀川便听到风声，听出风向。
进而，一花一木随风摇摆的样子也在他眼中呈现！
分辨着复杂的声音，荀川宛如看到了整个湖畔所有一切！
直到完整的画面形成，随着幻轮一闪，荀川方才缓缓睁开眼，竖起大拇指冲着方知有一笑。
“完成了？”方知有哑着嗓子惊喜道，声音如公鸭子般难听，他喉咙的剑伤未愈，说起话来较为困难。
荀川点点头。
“那我先回长生祠，晚了多半得挨骂。”方知有笑盈盈地，冲着荀川挥挥手离开湖畔。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荀川从乾坤袖中取出九十九种截然不同的灵草，这些灵草不值钱，乃是花落离为他准备的，用来提升嗅感。
若能通过气味辨认出每种草药的不同，嗅感提升便算大功告成。
张开手掌，对着灵草上方的空气一挥手，快速抓了一把，而后将手送到鼻尖轻嗅。
一股极为浓郁的复合药香涌入鼻腔，强烈的气味使得脑袋顿时一阵昏沉，差点将他冲晕过去。
尝试着去一点一点将味道分离，就如同用嗅觉在一团乱麻中抽丝剥茧。随着气味逐渐变淡，最终悄然散去，他仅仅分辨出五株味道较为浓郁的灵草。
不仅没能成功，反而使得嗅觉短暂性失灵，闻不到原本的泥土清香和风中隐约的花香。
这是提升嗅觉失败的征兆。
“还是花师姐厉害，能同时分辨三百二十七种灵草，我连她零头的零头都不如……”荀川捂面苦笑，但他没有失落，毕竟已经开了眼耳，能成功两个就不算太差，大多数修士也只能提升两到三个。
荀川心态很好，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佼佼者，自然就不会给自己太大压力。
“提升四个，苍天庇佑，三个稳赚不赔，两个倒也不亏，反正不垫底就行！”
话音刚落，他闭上眼，屏蔽了听觉后，屏住呼吸，拿起一株灵草便往嘴里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