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双倍
长老正要取餐，听荀川一说，愣了愣，一脸莫名其妙地打量着他。
荀川被他这眼神看得浑身难受，只能低头瞧瞧自己的衣服是不是脏了。
“你要两份？”长老狐疑道。
“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荀川反问道。
“此物不可外带，他人要吃须自行来买！”长老言道。
荀川右眉一挑，一高一低，挠了挠鬓角道：“弟子自用。”
“胡言乱语！”长老一拍桌，瞪眼道：“仙餐怎能随意多吃，你也不怕元气过剩撑爆了自己，是谁教得你如此胡来！？”
“啊——”
荀川一惊，连忙拱手道：“弟子不知。只怕一份不够吃，所以……”
荀川的食量很大，在山神庙时，若让他敞开了吃，每顿少说也能吃姜不韦父子二人相加后两三倍的量。
所以姜不韦一直控制着他，只说五谷杂粮吃多了对人没好处，十五年来，他就没吃过几顿饱饭。
“不够吃？”长老看着他头疼道：“你先吃下一份，若当真吃不饱，能吞得下第二份，那这两份仙餐算我白送！”
“此话当真！？”
“我一个长辈还能不要脸皮去唬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成！”长老说完，一挥衣袖，一颗如狮子头般的肉丸子便漂浮在荀川面前。
肉丸不大，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一口便能吞下。
“这就是仙餐？”荀川一愣：“没有其他的吗？”
见长老默不作答，荀川会意，伸手捏住肉丸仔细看了看。却见那肉丸之中似有元气流动，微微氤氲。
“再不吃可就浪费了。仙餐暴露在空气中，每十个呼吸便降低一成效果！”长老语气冰冷地善意提醒道。
荀川闻言，连忙将肉丸塞入口中，只轻轻嚼了一下，肉丸便如豆腐一般在口中碎裂，汁液横流。
淡淡的清甜包裹着咸味，美妙至极。碎开后的口感与之前更是截然不同，十分弹牙，很有嚼头。
“居然如此美味！不知这是什么肉……”荀川含糊道。
“八丈长的牙蟒肉，五年生，最适合入口。只取精华肉质，一条牙蟒能做出的不过十份而已。”
“竟是蟒蛇肉，这也太好吃了……”荀川恨不能立马冲入山林之中，砍它一只吃个过瘾。
随着他缓缓咽下，意犹未尽之感弥漫心头，可一进腹中，明明一小块肉，却让荀川忽然升起一股饱腹感，一股元气开始流入丹田，直至满溢！
“嗝——”
荀川一愣，自知失礼，连忙捂嘴，却忍不住又连打了两个嗝。
长老见状，窃笑一声：“如何？可还能吃下第二份？”
“弟子，嗝——，还想，嗝——，再来一，嗝——，份。”荀川紧捂着嘴，边打嗝边道。
饱腹感确实是有，但一般人都只能吃个十成饱，而荀川不同。
他能吃二十成饱。
也就是传说中吃撑了还能再多吃一倍。
长老闻言，又是一拍桌子道：“胡闹！连话都说不清了还吃，真不怕撑死自己么！？你可知量小之人，这一份仙餐甚至能分两次来吃！”
深吸一口气，直到不能再吸入半分，荀川用力屏住呼吸，而后打出了一口持续整整两个呼吸的长嗝。
觉得舒服了许多，这才拱手道：“弟子未尝逞强，真没吃饱……否则也不敢拿性命来开玩笑。”
“随你罢！命是你自己的，与我无关，吃了这份，赶紧滚，要死别死在我兑换处里。”长老没好气地道，说完，挥手又是一颗与先前一样的肉丸子。
荀川作揖多谢，捏着丸子塞进口中吞下，便要离去。
“钱！拿走！老夫说话算话！”长老说完，一挥手，将桌上那枚圆润的昆冈币还给了荀川。
荀川抬手接过，顿了顿，对着长老再拜。
因口中有食物，无力说话，便不再言语，转身慢悠悠地往外走去。
出门没走出十丈，他将肉丸嚼成碎末咽了下去。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似乎走不动路了，双腿仿佛刹那间重了百倍，额头鬓角微微发汗，捧着肚子无力前行。
长老打开窗户，远远看着他，摇头叹息：“这念头，先天无耳的傻子还是多，听不得人劝！该！真该！”
看着荀川缓缓蹲下，进而转为跪着，双手撑地，身体颤抖，他眼里忽而有些不忍。
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纵使观星境的修为也无力去救。只能叹了口气，准备将窗关上。
就在合窗的最后一瞬，只见荀川忽然站起身来，仰着头看着天空，好一会儿，却不知在做什么。
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
只听一声巨大的嗝响传开，连绵不绝，仿佛山中的吊睛白额大老虎发出的冗长的嘶吼，响亮无比。
“嗝————————”
“————————”
“————————”
有弟子从房中探出脑袋来看，见此情形，如见了什么百年不遇的稀罕事，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围观。
那场景，活像一群人围着一只不长毛的猴子看戏。
这一嗝，又打了足足十个呼吸。
停下来，荀川猛地喘气，差点窒息。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张开双臂，无视众人，仿佛拥抱世界，如入无人之境般径自长啸一声。
“舒服啊！”
话毕，他转过头，看着正扶着窗户，如木头人般动作停滞的长老，露齿一笑，抬手比了一根大拇指。
随后又大笑几声，往院外走去。
众人连忙给他让开一条道，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
离开狩院后，荀川一路朝着少女所指方向前去。
直到傍晚时分，才来到林子入口处。
密林的入口很多，并非只有一处，在远处看时，粗略一数便至少有大几十条之多。
荀川选了一条看似偏僻一些，且人烟稀少的小路。
这从地上往来的脚印便能判断，走的人多的路，地上脚印繁多。
外圈毕竟可以随意厮杀，外宗五院相加，弟子数过万有余，说不得便遇上一位杀人劫财的暴徒。
人少，只为了求个心安。
荀川没有进去，而是跳上了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不久即将入夜。
他没见过妖兽，但想来应如野兽一般，昼伏夜出，倒不如等天亮以后再去。
“两份仙餐在腹中，似我荀川这般容量之人也算少有。趁着这个时间冲一下前两道命轮！这样进林子后把握也大些！”
顶轮，诸阳之首，与督脉相似，打通后如入极乐世界，乃大乐之轮。
开此轮可宁心静气，遇事保持冷静，并消除打坐时所有的腿部酸胀感。让人保持长期打坐的能力，这也是入定的第一要素。
在开顶轮前，哪怕脑袋够空，心够澄净也无法入定，因为腿脚腰腹酸胀，注定无法久坐。
看着掌心淡绿色的固元丹，荀川心道：“入了定，日后打坐效率将会显著提升，这对修行有巨大的帮助！希望一次成功！”
抬起手掌，张开嘴一口吞下！
荀川屏息凝神，将所有意念集中在了发际往后四指之处。
紧接着，只见固元丹在体内瞬间化开，一分为二，一股向上升起，附着在荀川意念凝聚位置，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而另一股，则缓缓下沉至丹田之中，与丹田灵力合而为一，并带着灵力快速上游，直冲顶轮位置而去。
就在灵力到达的瞬间，荀川只觉得大脑忽然“嗡”地一下，接着便是一阵剧烈耳鸣。
闭着的双眼，视野原本一片漆黑，却忽然变成一片血红，两颗眼球刹那间血丝遍布。就连盲了的左眼都看到了红色的光。
“好难受，不想继续了……”荀川心中暗道。
念头一出只觉得那股开轮的劲一下子退了几分。
“不好！”荀川连忙摒弃所有念头，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顶轮处。一瞬间，灵力二次袭来，如钟锤狠狠撞在大钟上！
又是“嗡”地一声，荀川眼角鼻孔开始有血缓缓溢出。
这已经是吃了固元丹后的效果，若没有那一层保护，荀川恐怕连第一下都撑不住。
玉简之中说的果然不错，七轮三脉开启后，仙凡之别初显。可要想进入仙的行列，就得吃凡人吃不了的痛苦。
荀川是个很怕痛的人，可固元丹来之不易，他自知实力不足，若吃不了苦痛，又谈何修为进步之说。
“挺过去，痛也就痛这一次，总比下次接着痛来得好！”
想到这，荀川大喝一声：“来啊——”
丹田内灵力顿时倾巢而出，直冲头顶而去，与那道力融合后，比先前大了三倍之力忽然一撞。
“叮——”
如银铃般的脆响在耳边环绕，久久不息。
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不见，荀川浑身无力倒了下去，撞断了五根粗壮的树枝，狠狠砸到地上。
这一摔可不轻，但他已失了知觉，对一切事物失了感知。
眼中的一片血红逐渐散去，代替的是纯白一片，仿佛用雪白的棉花遮住眼帘。
倒地后足足一炷香，荀川只觉得自己正躺在一张天下最软的床上，盖着最柔的被子，被温暖紧紧包裹，舒服到了极致。
口中兰香馥郁，耳中天籁婉转，竟宛如升入了某个不可名状的大乐世界之中。
荀川的呼吸渐渐平稳，七窍的血迹变干，结了层红色硬皮，却被风轻轻一吹带入密林深处。
他睡得很香。
这是十五年来，从未有过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