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少年夫妻 1

  “我不要你生我!”顾鸢气得用力捶床,章瑶芝血直往脑门上涌,想到顾筠的叮嘱,只是默默垂下了手。“鸢鸢,你别这样说,妈妈很难过。”章瑶芝低声商量道。顾鸢愤愤不平,她童年遭受的一切完完全全就是不负责任的父母带来的,凭什么他们可以过得那么开心肆意,而她却只能在痛苦中生存,她好不甘心。
  “你难过,你有考虑到我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顾鸢怒吼,章瑶芝默默抱住了她,低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好。”“你知道在后妈手下讨生活是多么艰辛吗?”顾鸢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现在妈妈回来了,不会再有人可以欺负你。”章瑶芝吻了吻顾鸢的前额,心疼地说道。
  顾鸢之所以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她也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吧。早知道鸢鸢和顾筠生活得不开心,她就把孩子带在身边抚养了。凭她的收入和身份,可以给鸢鸢衣食无忧的生活。虽然她挣的钱和顾筠没法比,但是她可以给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让她有更高的眼界和见识。
  思念及此,章瑶芝内心的愤怒渐渐平息。作为一个母亲,她生下了鸢鸢之后就对她不管不顾,把她留在一个极度不友好的环境里自生自灭。她从未尽到半点做母亲的职责,孩子对她有任何不满都是正常的。“孩子你受苦了,妈妈会加倍地补偿你的。”章瑶芝泪眼汪汪,满是忏悔之色。
  顾鸢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见到她这副模样当即就心软了。“妈妈。”顾鸢紧紧抱着章瑶芝不肯放手,泪水涟涟。“乖女儿。”章瑶芝也抱着顾鸢,神色一片凄然。
  “你这么多年都在米国吗?”顾鸢问道。“是呀,妈妈在米国一直都想着鸢鸢。”章瑶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我现在饿了,想吃点东西。”顾鸢说道。“我把燕窝粥再热一热。”章瑶芝就要起身,顾鸢却抱住了她。“乖宝宝。”章瑶芝略显无奈地哄道。
  顾鸢说道:“不要嘛,妈妈陪我。”章瑶芝只得坐在她的床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以示安慰。“我想吃糍饭糕和红糖小馄饨,你让做饭的阿姨做就好了。”顾鸢撒娇道。章瑶芝掏出手机,拨响了顾筠的电话,说道:“鸢鸢要吃糍饭糕和红糖小馄饨,你让厨房的人做好送来。”
  自从章瑶芝回来后,顾筠再也没有出差了,每天都在家里陪伴着妻女,就连办公都是在家处理的。他名下产业众多,手下更是人才济济,做到这个地步,很多事情着实不用他再亲力亲为,也没有什么需要亲自应酬的人了。除了一些特殊的或者涉及巨额的决策需要他亲自定夺,其余时间都可以在家。
  顾筠骨子里是个很宅的人,鸢鸢这点遗传他。之所以一直以来到处出差,不出差就在公司,一到家就躲进书房里,只是因为他内心深爱的人不在他的身边。现在芝芝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自然会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她。
  “你们父女俩口味都是如出一辙。”章瑶芝看着顾鸢在吃糍饭糕,不由摇了摇头。糍饭糕是江南特有的早餐,宁省南部,浙省北部以及作为两省枢纽的江城,都有着悠久的吃糍饭糕的历史。
  何妈做的糍饭糕,和别处买的总归是不一样。顾鸢现在吃的这个,就是糯米加了干桂花,里面又夹了细细的玫瑰豆沙馅,裹上水淀粉在芝麻油里炸出来的,真是无比香甜可口。章瑶芝有些纳罕,一个油炸的糯米饭有什么好吃的,这对父女俩怎么都吃不够。
  顾鸢吃了一只小馄饨,里面包的是菌菇虾仁,特别鲜美。“妈妈你要吃吗?”顾鸢问道。章瑶芝摇了摇头,她总是觉得江南的饮食不太健康,重油重盐,碳水和脂肪的含量太高,矿物质和优质蛋白的摄入又完全不够。这么想着,不由为顾鸢的健康所担心。
  顾鸢吃了一口香菇油菜,又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馄饨汤,心里美滋滋的。完全不知道这个妈妈脑袋里的奇奇怪怪的想法。
  “从今天开始,妈妈教你钢琴和绘画。”章瑶芝说道。她的钢琴是相当不错的,绘画水平虽然和那些著名画家不好比,教教顾鸢还是绰绰有余。更重要的是她觉得顾鸢之所以是现在这副样子,就是缺乏艺术的熏陶。给她好好磨练钢琴和绘画的功底,不出半年,气质就会上一个台阶。
  “好呀,我正想找时间精进一下呢,可惜没有合适的老师。”顾鸢吃下了最后一口糍饭糕,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章瑶芝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这个孩子真是疏懒惯了,表情管理一定要好好学。
  顾鸢摊开了那本怎么也弹不完的车尔尼299,章瑶芝步履轻盈地走到钢琴旁,施施然落座。纤细的手指翻开红色封皮的钢琴书,打开了第一篇。
  “上课前,我请问你,piano是什么意思?”章瑶芝授课还是秉承着学院派的一丝不苟,顾鸢被她这一举动着实逗笑了,说道:“piano就是钢琴呀,不过是钢琴的英文名罢了。”章瑶芝叹了口气,十分的无奈。现在的钢琴已经很普及了,廉价到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攒下一个月的收入都可以轻易购买一台不错的立式钢琴。
  只是随着钢琴的普及,教授钢琴的老师的准入门槛也越降越低,不懂乐理的,不懂钢琴历史的,对钢琴的流派及特征一窍不通的,不会调律的,甚至只是学了个钢琴十级就兴冲冲出来捞钱的,比比皆是。导致很多琴童连一篇完整的肖邦都演奏不了。思念及此,章瑶芝不由为自己的所学专业默哀了几分钟。
  “piano起源于意大利语,是弱的意思,现代钢琴的全程是pianoforte,意思是“强弱”,这是为了和没有强弱音的古钢琴加以区分。演奏车尔尼,你要理清音的力度强弱,,p,mp,mf,f,ff,fff,”章瑶芝一边说着,一边在琴键上击打不同的强弱音,示范道,“这个练习需要控制手指发力的均匀、稳定与连贯。”
  顾鸢简直是如闻仙乐,她的Kawai没有这么好听呀,天呐,这声音实在是太美了。看着她一脸陶醉的表情,章瑶芝说道:“这台钢琴我调好律了,所以听起来音色和音阶表现效果都很棒。鸢鸢,你弹一下第一段。”
  顾鸢硬着头皮走上去,章瑶芝掰开她的手,不停说道:“手放松,放松。”“捏一个鸡蛋。”顾鸢说道。“捏个屁呀,放松,你怎么抬手腕?”章瑶芝一下子暴躁,狠狠拍了一下顾鸢无意间抬起的手腕。顾鸢懊恼地看了章瑶芝一眼,章瑶芝知道不能急于求成,更不能激起顾鸢的反感。于是换上和蔼的表情,说道:“鸢鸢你看,妈妈先示范一遍。”说着,弹奏了第一段。
  顾鸢眨了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你弹奏的太快了,我没看清楚。”章瑶芝无名火窜得三丈高,好不容易按捺了下去,又陪着笑说:“那妈妈弹慢一点,你看仔细一点。”顾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章瑶芝速度放慢了很多,每弹奏一小节欸,就让顾鸢跟弹。
  顾鸢二十多岁弹琴,就遑论什么天分了,章瑶芝只是惆怅慵师害人,把她家宝贝女儿的底子给败光了。狠狠摇了摇头,女儿只有一个,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要把她矫正过来。
  叮叮咚咚弹奏了一个多小时,顾鸢的手指、手腕、手肘都酸痛得不得了,章瑶芝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的鸢鸢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能把第一段弹得像个样子了。“妈妈,我的手要断了,能不能明天再练?”顾鸢可怜兮兮地说道。章瑶芝叹了一口气,和蔼地说道:“你先歇一会儿,下午再练。”
  顾鸢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一头撞向密密匝匝的琴键,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章瑶芝抓着她的头发,离开钢琴,沉声怒喝:“发什么神经?不想活了你撞墙啊,撞什么琴!”顾鸢直起身子,重重扑向了自己的kingsize超柔软的豪华公主床。
  “鸢鸢!”章瑶芝抓了抓女儿的手心,这个孩子,就是这么任性,吃不得一点点的苦。“让我死一死。”顾鸢气若游丝。章瑶芝怒其不争,但是面对着顾鸢,她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暴行”,于是连忙离开了顾鸢的房间。“好累哇。”顾鸢翻了个身,哀叹不已。
  “我听见你在教鸢鸢弹琴,怎么,效果不理想?”顾筠挑眉。章瑶芝唉声叹气,说道:“我原以为我努力学钢琴,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少走很多弯路。只是没曾想,她学琴以来走过的弯路比我还多,还没有学好。”“怎么可能,我们鸢鸢3岁半就开始学琴了,我请的可是郓城最有名气的钢琴老师。”顾筠自负地说道。
  章瑶芝气结,质问道:“我问你,你会钢琴吗?你懂钢琴吗?你一窍不通又怎么谈得上负责任?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说是给她请的是好老师?”顾筠年轻时是暴脾气,这么多年早已平复了下来。一边给章瑶芝顺气,一边陪笑道:“往事不堪提,她现在这样子若是还能进步就随她,学不好了也没什么,毕竟我们家孩子不用靠这个吃饭。”
  “不靠这个吃饭靠什么吃饭,她又没有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章瑶芝翻了个白眼,说道。顾筠这段时间待他极好,她并不想为了任何事情和他闹得很僵。只是顾鸢的各种表现实在是令她失望,她无论如何也要给鸢鸢好好改造一番。痛苦一阵子,受益一辈子。孩子好了,做妈妈的才会放心。
  “鸢鸢舞蹈和瑜伽都很厉害,她有中国舞和芭蕾舞的十级证书,还有高级瑜伽师资格证。此外她的文笔特别棒,靠着给公共号供稿,已经挣了好几万了。”提起自己的女儿,顾筠是一脸的骄傲。“好几万,你是没见过钱吗?”章瑶芝气极反笑。
  “她比和她同龄的大多数孩子都优秀多了,你要知道,本科应届毕业生的平均薪酬才是3000多,她工作三个多月,挣得越来越多。而且她的工作还都很轻松,在家就可以完成的。”顾筠摆事实、讲道理。章瑶芝气得七窍生烟,她的像神祗一样的筠哥哥,也只是一个烟火凡尘里的普通人,只是一个罔顾事实、盲目炫娃的中年老父亲。
  她甚至想过等鸢鸢有了孩子后她要亲自抚养,教他们读书、画画、音乐、美术,带着他们去骑马、游泳,陪伴孩子们去很多的地方研学,最终得到金光闪闪的藤校录取书。可是自己的孩子都带不好,下一代只会更加废材。这么想着,章瑶芝心里重新燃起了熊熊斗志。
  “你也累了吧,我扶你回房休息。”顾筠掏出手绢,擦了擦章瑶芝鼻翼和额头上的细细汗珠。“我一点都不累,只是着急。”章瑶芝说道。“又逞强。”顾筠笑道,顺势打横抱起章瑶芝,向两人的卧室走去。章瑶芝突然体验到了失重的感觉,内心没有丝毫的准备。又惊又喜,忙不迭地捂住了嘴巴,从指缝里溢出一声甜蜜的惊呼:“呀!”
  “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样,一惊一乍的。”顾筠不知是傲娇还是木讷,开口取笑道。章瑶芝脸色绯红,把滚烫的面颊贴在顾筠的衬衣上,整个人如同一只害羞的大白兔。顾筠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内心无比的愉悦。“快点啦,别人会看到的。”章瑶芝看着长长长长的地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不由催促道。
  “反正是在自己家,还怕别人看到不成?”顾筠爽朗一笑,不以为意。章瑶芝把头垂得更低了,红红的脸颊仿佛要滴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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