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渚踏梦
三个月拿下祁学长,顾鸢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豪言壮语,还画了两个小人,长发穿裙子的代表自己,短发穿T恤的代表祁芩。关于祁芩的一切,事无巨细,顾鸢都记在了日记本里。
我一直以为,只有樱花才能代表最纯洁的爱情。不遗余力地怒放,不顾一切的凋零,一树一树,年复一年,固执地绽开娇弱单薄的花瓣,孤注一掷,不问结局。
顾鸢铺开日记本,在樱花园里写道。九月的海城,樱树长满了绿叶,花期已过。来年五月,她要和祁学长一起过来看樱花。在扉页上画满了浅粉色的樱花,就像是一片片少女的幻想。
海城的樱花开了又落,寂寞了整整四个花季。飘零的花瓣落上少女的秀发和裙裾,零落满地,碾作香尘。一如暗恋,寸寸相思,化作灰烬。待到下一年,新的樱花又开了满树,重复着相似的结局。
世间的爱情,无非是那几个开头,也无非是那几个结局。从古至今,相似的悲欢离合,在不同的人身上上演着,风吹过树,徒留一阵阵叹息。
九月中旬,祁芩要准备一个机器人比赛,他们的联系就此中断。顾鸢每天下课后去图书馆读书,厚厚的一本《国富论》,纯属消磨时间。据说财大历史上读完这本书的只有5个人,顾鸢立志要做第6个。她把这个宏图远志告诉祁芩,对方回复她:666。
顾鸢在百度上搜索666是什么意思,标准解说是LOL里面“打得好。”引申意为很厉害。顾鸢想象不出来祁芩对着花花绿绿的屏幕打游戏的样子,毕竟心目中的男神,应该不食人间烟火,打网络游戏实在是不符合男神的身份。话虽如此,更进一步了解了祁芩,还是很激动。
有了祁芩的鼓励,枯燥的《国富论》也不是那么难读了。每天学到图书馆闭馆,回寝室后,顾鸢就翻看祁芩的各个社交平台,微博、微信、QQ空间甚至新出的陌陌,不放过祁芩的每一个动态。
她剖析着他的每一条动态,每一个字,每一张图片,每一首音乐,甚至每一个访问记录,层层解码,来最高限度还原他的生活。
初坠情网的人,最容易幻想着对方也爱着自己,一厢情愿地自作多情。细细想来,祁芩有过很多次的委婉拒绝,顾鸢却以为他是欲拒还迎。古话说:苦相思,最苦不是相思,而是单恋。
这场单恋来自于一场秋雨。九月的郓城,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桂花的香气,一缕阳光透过阳台,透过玻璃窗,洒在顾鸢的课桌上。眯着眼向窗外望去,整个操场都洒满了金色的阳光。顾鸢离开座位,推开后门,走了出去,感受外面的自由气息。
操场上不知是哪个班在上体育课,人声鼎沸。从楼上看下来不觉得,一走近就发现闹哄哄的。顾鸢在教学楼下的花坛边坐着,看着蓝天白云出神。
十几岁的厌学少女,或多或少都有点中二。人人努力读书,上课,做题,考试,只是为了考大学,大学毕业后,工作,结婚,生子,再让孩子去读书,考大学,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读书,考大学,工作,结婚,生孩子,读书。十六岁的顾鸢仿佛参悟了人生,呵,你们一个个说着要努力学习,原来并不是热爱学习,只是想考个大学。甚至只是想混一张大学文凭,再找张办公桌,一屁股坐在上面熬工龄。浑浑噩噩熬到退休,再颤颤巍巍爬下来,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坐在公园里晒太阳。顺便完成繁衍后代的事,再让下一代重复这无聊的人生。
顾鸢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越想越觉得人生是一出荒诞剧,颇有一种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睡我独醒的寂廖之情。一千多年前的陈子昂写过:念天地之幽幽,独怅然而涕下。顾鸢感同身受,就连下课铃声都没把她从沉思中唤醒。
雨,几乎是伴着铃声而来。没有闪电,没有惊雷。秋雨绵绵密密,把大地淋个湿漉漉。顾鸢从花坛边站起来,躲到桂花树下,沿着桂树回教学楼。走到楼下,突然想买点吃的,就原路折回。
刚走到商店对面,目光不经意间和一个人对视了。他穿着纯黑色的运动装,更衬得肤若凝脂、唇红齿白。“呀,你没带伞。”对方径直向她走过来,撑开一把蓝色的格子伞在她头顶上。他个子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顾鸢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闻着对方身上的香气。
“高二(1)班,祁芩。雨伞你明天还我,我随时都在。”他口腔里的气流吹进她的耳廓,顾鸢整张脸滚烫滚烫的。顾鸢之所以会那么固执的以为祁芩爱着自己,或许和第一印象有关。如果他真的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这个问题顾鸢想了整整八年,最终才学会放弃。
后来也没有来得及去商店,顾鸢直接撑着伞回教室了。第二天早自习,悄悄摸到高二(1)班,透过窗口向里张望着。不愧是最好的理科班,所有人都捧着书,或看或读,聚精会神。坐在窗边的满脸痘印的眼镜男瞥了她一眼,继续哼哼唧唧读书。整洁的讲台上,昨天偶遇的少年正在领读。
仿佛是看见了她,他放下书,打开前门,对着她招手。顾鸢情不自禁就跑过去了,祁芩温柔地笑,两颗对称的虎牙和梨涡。“我,”顾鸢挠了捞头,不知所措。祁芩看着她,仿佛要等她把话说完。
“同学,”顾鸢差点咬到舌头,慌忙改口道,“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雨伞还你。”顾鸢把伞塞进他手里,落荒而逃。刚刚的气氛太诡异了,祁芩一开门,他们全班鸦雀无声,以后打死都不来这种奇葩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