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白发之累

  “怎么会…”公子郑艰难的咳了几声,“一定是个梦…”
  “嗯。”婉半跪在地上,拉住公子郑越发冰冷无力的手,轻轻合住他早已沉重不堪的眼皮,“睡吧,睡一觉醒来,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好…”闻着婉淡淡的体香公子郑感到无比安心,连胸口的痛楚都缓解了许多。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君在彼方妾在岸,咫尺天涯,难相逢。”
  婉微叹一口气放下公子郑彻底冷掉的手掌,伸手接住一颗纷飞的火苗,转瞬即灭却也在掌心留下些许余热。
  生命如此脆弱,存在如期渺小。
  公子郑的鲜血缓缓滋润着身下的冬梅树,在婉转身离开后,一朵朵鲜红似血的梅花**怒放,与十余丈外熊熊燃烧的公馆交响呼应,一同刺破这西南雨夜。
  每个生命的凋零,都是为了下次更加夺目的绽放。
  “哇…”山岭之间,传出一个婴儿强健嘹亮的哭声。
  少女无论怎么哄也无济于事,一旁的老者则手持长棍一脸悲愤的看着对面犹如小山一般的闫正秋,“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不想死的话”黝黑的面甲下,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就将孩子给我。”
  “除非踏着我们姐弟的尸体。”少女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之色,“当真以为你吃定我们了?”
  “…”闫正秋看着满脸是血的老头,以及断了一只手气息不稳的少女,“各为其主,得罪了。”
  …………
  “不对劲…”白契咽了口口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合围罗生失败后一路追击他到郊外,好不容易以为他体力衰弱跑不动了准备动手,可是这家伙却总是以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频频险而又险的将自己的手下打伤。
  虽然伤势都不足以致命,却全部准确的伤到他们的腿脚,这些人别说继续战斗,恐怕不及时包扎都会留下伤残,下半辈子都得瘸着腿生活。
  可偏偏面前的罗生,还是一副面如金纸的憔悴样子,依旧没有倒下。
  到了四品境界的武者虽然还不能随意控制自己的气血,但是…也不至于凄惨到罗生现在这幅虚弱样子,给人一种…不真实的优势感。
  况且,他们从始至终只对罗生造成了一些皮毛伤,虽然眼见他流了不少血,但绝对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白契越细细想来心中越是不安,在往四周望去,黑漆漆的荒山野岭。
  若是逃跑的话,为何不在环境更加复杂,意外因素更多的荆湖郡城呢?只要他稍微绕到卫戍所精锐旁边,自己等人便不可能在他们手下明目张胆的对出示了身份铁牌的罗生动手,否则就要面对双方的夹攻。
  “等等…”白契脑中闪过一个令他后背发凉的推测,“难道…他是故意将我引来此地,防止我去找卫戍所精锐寻求庇护!?”
  “…”罗生听到白契的自言自语,突然剑势一变快了三分,眨眼间便将之前还和他斗的势均力敌的几个谍子毙命剑下,“啧…这里离荆湖郡城也有七八里地了吧?”
  “怎么,你还真以为就凭你三言两句就能唬住我?”嘴上死硬,但是白契胸口跳动的越发剧烈的心脏和其他所有本能都在疯狂警告自己立即逃跑,他死死盯住气势突然改变,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的罗生,“竟然是拼命的秘术?”
  “啧~是秘术,不过不是拼命的,恰恰相反哦。”
  “哈,好笑…吃我一招暴雨梨花针!”随即白契猛地甩出一把钢针,头也不回的疯狂催动真气撤离,不管罗生是真虚弱还是假虚弱,自己都犯不上亲自除掉他,相比罗生他在锦衣卫经营的时间更长人脉更久,只要回头自己出点血请几位高手出面,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还不简单?
  “嗯!”白契猛地回身一剑将一个布条状的东西击飞,入手的称重感让他暗道不妙,这罗生绝不是请报上描述的普通四品,如此更加坚定了白契暂时撤退的心思。
  但下一瞬间,突然暴起的强光晃得毫无防备的白契一阵目眩,在他惊骇万分慌忙举剑格挡时强光又毫无预兆的熄灭,随后他便感觉心口一凉猛退几步,扶着心脏半跪在地上。
  “原来,刺心的时候真的一点也不疼,就是很冷…”语毕,镇抚司正五品追风巡查白契,毙命于荆湖郡城的密林中,一个连猎户都少有涉足的不毛之地。
  “不堪一击。”罗生摇摇头取出一小罐火油浇到尸体上,点燃火折丢到尸体上;实际上这里倒是罗生有些狭隘了,并不是所有同品武人的战力都相似,像白契就是专司刺杀而弱与强攻的,再加上他大多数时间都花到了钻营算计上,自然武艺更加生疏。
  看着被自己抛尸荒野的白契,罗生不由握紧了手里的剑,若是自己有一天也被权力迷住双眼,迟早也会变成这般只会动嘴皮子的废人。
  “彼之死吾当鉴,两袖青龙理自在剑上,虽无万人敌惑四海之能,但有一剑,可斩荆棘明己冤,足矣。”话毕离渊入鞘,负岁生,飒然而去。
  …………
  闫正秋最后只带回来一人,可惜是一具筋骨几乎被自己打断,面带笑容的老头尸体。
  裕王看着死在梅树下,面色安详仿若熟睡的次子郑,泣不成声。
  公子恒尸骨无存,坊间有刁民讹传他是引爆轰天雷想与公子郑同归于尽,虽然在他眼里未能成功不免有些遗憾,但现在但看结果,似乎没什么不同。
  只是相比心怀不甘愤怒的公子恒,公子郑更加安详一些。
  那以后,每年的今日,这株梅花树下总会有一株代表希望与新生的凤凰兰。
  多年以后,当有另外一个人也去祭奠的时候,罗生问婉为何如此做。
  她说
  即使是一出注定从头到尾都在表演的戏,也带走自己一丝魂魄。
  妖不似人的魂魄那般厚重。
  所以有些事情,即使知道是假的,但是做了以后总是无法忘记。
  不免难过。
  那究竟是妖太脆弱,还是人太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