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湛江
此江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静静地流淌在这片天地之间。其不仅绵长无尽，而且是代国数一数二的大江大流。即便是湛江最浅之段，也有丈许之深。而其最宽处，纵横近百丈，两岸遥遥相隔，唯见一线。
湛江横跨数郡，几乎流过了半个代国。此江也是物产颇丰，鱼虾鲜美不说，沿江更是灌溉了无数良田，五谷甚盛。代国至少有数十万户的百姓，是靠着这条江而过活。
而巴郡，便也是湛江所流之处。
在巴郡苍梧山附近，有一段十几丈宽的湛江所经。说来令人惊奇，沿途水流湍急的湛江，在汇入此处时，不知为何变得平稳细涓起来。便是原本有几分浑浊泥淖的江水，也是奇怪地转为清流。
这一片湛江流域，远远望去便如同一面蓝色古镜般，一改别处大浪涛涛之势，反而是似春风细雨，透着一股温然秀气的静谧之美。
因此，此处乃是文人骚客钟爱之处。常有书生剑客泛一叶扁舟，负手立于船头，望着这有如仙境一般美如画卷的景色，或是吟诗作赋，或是踏江长啸而行，别有一番风味。
由于昨日刚落了一场滂沱大雨，是以今时的巴郡天高云淡，灼日被隐去，微风细细，端是个赏景游江的好天气。
因此，在这靠近苍梧山的湛江之上，除却七八只打鱼的木舟，还有数艘大小不一的画舫游船。这几艘画舫皆是附近渡口所发，沿江缓缓游一个来回，便是近数个时辰的功夫。
这种画舫的舵主东家大都是本地有权有势之辈，才可沾染这等油水丰厚的生意。背后若未曾与黑白两道都有过硬的关系，又如何能有这般大的胃口。
要知道每日需要从渡口去对岸亦或是沿江而下的赶路之人不少，这便是一大笔银子。此外，更遑论那些从不差缺银两的游江客人。
一艘普通的画舫，若是生意尚可，一天之内也有近百两银子入账。
特别是许多官家公子和千金小姐，更是对于游江泛舟乐此不彼，将此视为雅事，在当地世家子弟之间蔚然成风。
眼下，在那江中心处，则是一艘最高大华丽的画舫。此船丈许来高，长近十丈，通体勾勒着黑白相间的画纹，粉漆着颜料，甚是大气雅然。
此船的梁木与舫墙乃是以上好的楠木与榆木所制，帆布也是用料讲究，不仅结实防水，而且颇为耐看，处处透着一股贵气。
不过此船的费用的确不低，哪怕是乘船渡江的游人，也需要五六两银子方才能登船。而那些贵家子弟自然不会吝惜，随手丢出一二十两纹银，便可在这贵气的画舫之上享受到宛若王侯般的待遇。
眼下，在这艘船舫的甲板之上，立着十几道身影。这些人有男有女，不过大都年纪不大，而且衣袍光鲜亮丽，佩戴着名贵的玉器，一看便家世不凡。
他们似乎彼此相识，三两成群地围在一块，对着前方风景如画的江面评头论足，大有指点江山之意。特别是其中几人好似才高八斗的模样，手中捏着一柄折扇，面带风轻云淡的浅笑，时不时赋诗一首。
而他们身旁，还伺候着数名下人，殷勤地捧来笔墨纸砚，任凭其作画或点诗。此外，各种珍馐与糕果更是随意拿取，香茶玉酒，亦是不缺。
颇为惹人瞩目的是，其中有一名一袭青布衣袍的年轻人，却是独自一人立在一旁，与热闹的众游人显得格格不入。
这年轻人身上的衣料并不贵气，一眼便能看出乃是普通衣袍，平平无奇，值不了几个钱。
与附近其他珠光宝气、华衣锦袍的游人不同，其浑身上下仅在腰间别着一只不起眼的香囊，便再无其他装饰。连其一头墨发，也只是以青布长条随意扎起。
所以，与那些透着贵气的游人一比，这青布衣袍的年轻人便似一名穷酸书生般。这等装扮之人一看便知其是渡江的旅人，也没什么银子游江。
但不知为何，面对着其他身份不凡的公子与千金，这青袍年轻人甚为淡定从容，不卑不亢地立在一旁，对于其他人那异样的目光视而不见。
哪怕他的装扮普普通通，其身上的气质也带着些许飘逸出尘之意，完全不似从乡野之地出来的寒酸小子般土里土气。便是附近凭栏而立的几名千金小姐见此，双眸也不由一凉，多其多看了几眼。
这青袍年轻人，自然便是徐天了。
他那日与关婉道别之后，便搭上了一刚好要去往巴郡的商队，一路低调随行，就平安无事地横穿数郡，最后来到了巴郡之内。
或许是徐天隐藏了行踪，那李家第二脉之人再无消息传来，想来不曾料到他会出现在巴郡。
本来他打算雇一艘小船横渡湛江，但来到渡口以后才发觉，除了这艘画舫便再无其他船只了。那船舫的管事上下打量徐天一眼后，起初还不耐烦地想要赶他下去，说是这艘船已经被人包下了，生怕其拿不出银子一般。
直到其中一名相貌秀气、温润如玉的紫裙女子摆了摆手，那船舫管事才改了口，看在她的面子上将徐天放了上来，并愿意将其送至江对岸。
徐天倒也没有计较什么，以他的轻功身法，哪怕是一根浮木也足以横渡湛江，但他不想太过惹人注目罢了。
不过，对于那紫裙贵气的女子，他还是道谢了一番，至少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于是，此刻他才会出现在这画舫之上。
此时，江风习习，水波粼粼，船舫悠悠而行。立在船头的徐天面色平静如水，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前方，看不出半点波澜。
清风将他的衣袍与发丝吹起，徐天那不算俊俏的脸庞，却带着几分别样的气质，宛若山间幽潭，让人看不透。
在其身后，一道秋水流盼的目光投了过来，落在徐天背影之上。这双动人美目的主人，正是那名替徐天说情的紫裙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