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邪修压境

  卯时五刻,天色尚还有几分阴暗,东方只有一线鱼白。四下稍显黯淡,让人难以看清脚下的路面。
  冬日晨时,雾气蒙蒙,寒风微凛,便是空气也冷意逼人。
  青阳城的西城门处,一队披甲执锐的兵丁举着火把,步至于紧关的大门后。这时,从远处城头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钟鸣之声,领头的汉子便一挥手,大声喝道,“开城门!”
  几名汉子合力将两根粗长的顶门柱缓缓抬下,又将那巨大的门栓推起。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沉闷刺耳的轰鸣声,近两丈高的铁木城门被徐徐推开。数名大汉喊着号子,嘿咻嘿咻地将城门推开一道缝隙。随后,缝隙越来越大,已能通人。
  数十息功夫后,两扇厚重的城门全被推开,那些军士都气喘吁吁,身子微微发热。
  这时,天际已然现出一片红彤彤的朝霞。比起适才,已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数丈外之景。远处的崇山峻岭,将初阳遮挡,仅露出一角残日。晨曦来临,光芒四射,让原本阴冷的景色多出些许暖意。
  青石斑驳的高大城墙被阳光一衬,透着几分幽光。青阳城屹立于晨曦之中,巍峨中带着深沉,好似一尊远古巨兽,鼎天立地,不问岁月,无始无终。
  冬晨寒冷,大部分青阳城之人尚还未曾起榻更衣,整座城池寂静空荡,街道之上没有几个人影。
  城防军开始把守城门,巡逻站岗。虽都内穿棉衣,外披厚甲,但凛冽刺骨的冷风仍是让人直打寒颤,瑟瑟发抖。除了些许兵器铁甲相碰之音,城门口的一众军士都口呵白气,被冻得不想开口说话。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嘚哒嘚哒的马蹄之声,打破了这片沉静。
  马蹄声愈来愈近,踏至城门洞处时,更是蹄声悠远,贯墙彻耳。
  几名军士搓了搓手,抬头看了一眼那骑马之人。
  只见一名青衫棉袍的少年背着一个不大的粗布包袱,左手提着一柄长剑,右手抓着缰绳,骑着一匹健壮的白马,从城门洞一穿而过。
  随后,青袍少年并无丝毫停顿,双腿一夹,马声嘶鸣。伴随着尘土飞扬,一人一骑便踏上官道,飞快而去,最后消失在了众军士视线之中。
  这少年正是徐天。
  昨日听闻吕素云成亲的消息,他只觉得胸膛好似被刀割一般,心底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整天,他都待在房内,望着那枚香囊发痴发呆。每每想及吕素云一袭红妆,要与其他人拜堂成亲之时,徐天便会胸口一阵发痛,气闷得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那时,徐天方才明白吕师姐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然而一切都晚矣,吕师姐终究要嫁作他人妇了么……徐天双眼空洞无神,就这般呆坐着,茶饭不进,整个人陷于消沉。
  一日胡思乱想之后,徐天终是下定决心,亲自去见吕素云,问明她的心意。若是她对自己无情,那为何那晚会与他临别一吻。不问清此事,徐天生怕这会成为他一生的悔恨。
  于是,在今日城门刚之际,徐天便策马出城,向着吕素云家族所在的临安城飞驰而去。
  临安城,吕家。
  整个吕家族人都被聚于祖祠之中,几十名男女老少,黑压压地跪拜于先祖牌位之前。众人脸上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悲怆之色,祠堂内笼罩着一股阴云一般,压抑沉重,没有半点欢声笑语。
  而在最前方,立着一名文衫儒袍的中年男子,正是吕家家主吕岳宗。此刻,他呆呆着望着前方供台之上的众多先祖牌位,时而愤恨交织,时而痛苦悲凉。脸色比起月前,消瘦又苍白,仿佛苍老了十几载。
  今日,乃是那名黄袍修士定下的一月之期。
  若无意外,吕家唯有将吕素云交出,方才能获得一线生机。至于反抗,面对一名能够飞天遁地的修仙者,他们一切挣扎都只是徒劳罢了。吕家武功最高的几名汉子被那人一招击败,至今还不能下地行走,尚未完全康复。
  然而,吕家如今虽已不是当初的大世家,但让他们推出一介柔弱女子来抵此一劫,着实颇为悲屈不甘。
  一众吕家族人,有的咬牙切齿,拳头紧握,脸上满是怒意;有的神情呆滞,目光惨淡;亦有惴惴不安,惊慌失措之人。
  唯有吕进稍显平静,想起家姊从青阳城归来之时平淡如水的神色,他眼中带着些许期待与激动。
  “岳宗,当真要将素云那孩子交出去不成?”
  人群中一名年纪稍大的老者脸上露出不忍之色,突然开口问道。
  “不错,如此对素素太过残忍了,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另外一名短须汉子也附声说道。
  “家主,我等吕家之人,便是一死,也不能受此大辱……”
  许多吕家之人不愿吕素云为此赴身,皆是忍不住冲前方的吕岳宗沉声开口劝阻。
  吕岳宗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用没有神采的双目扫了众人一眼,声音沙哑地低声道,“比起整个吕家的传承,一介女子又算什么?”
  “吕岳宗,你竟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我当真看错你了……”
  一名年约四十来岁的如意月裙女子兀然站出,手指轻颤,脸色悲痛愤恨,美目如刀,银牙微咬,冷冷地盯着吕岳宗。
  “你说的还是人话么!什么一介女子又算什么,素素是我们的亲骨肉,吕岳宗你当真好绝情,好冷血啊……”
  她一步步颤抖着走至吕岳宗身前,紧咬着嘴唇,声音哽咽,泪流不止。说到最后,她竟抬起素手扇了吕岳宗一个耳光。
  吕岳宗既不躲闪,也不辩解,任凭这女子的耳光落下。啪的一声,吕岳宗脸上多了几个指印。他感受着火辣辣的疼痛之感,反而呵呵地轻笑起来,状若癫狂。
  一众吕家之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慰。
  半晌,吕岳宗收起古怪的笑声,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结发之妻,喉咙一阵翻动,吐出几个字,“这是素素自己决定的……”
  说罢,他冲吕进开口吩咐道,“进儿,将你娘扶回去休息。”
  吕进低垂着头,步至呆滞无神的中年女子身旁,忍着心酸,轻声细语,“娘,走吧。”
  见中年女子好似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被吕进扶着出去后,吕岳宗别过脸,将眼角的泪水擦去,面孔痛苦得扭曲不堪。
  就在这时,从祖祠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声。随后,一名方脸大耳的黄袍青年踏着一道青光,面色傲然,带着睥睨无敌的气势,从天而降!
  该来的,终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