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凡人皆蝼蚁
不过酉时方至，已是夕阳西下，天际霞云或卷或舒，衬出远方的延绵起伏的山脉轮廓。落日斜晖，映照于临安城旁的枯草，寒风习习，摇曳出一片萧瑟。
天色渐晚，临安城街头商贩行人渐疏，两旁的铺子开始打烊收关。
碌碌求生的苦力差夫拖着疲惫之躯，散入古城那些低矮残破的老旧街巷之中，掌起微弱黯淡的油灯，映出佝偻沧桑的孤影。
而各个粉楼赌舍，方才升起明灯。风花雪月之中，或是赌客争斥怒骂，或是翩翩公子举杯吟诗作对，亦或是青帐红烛下风尘佳人的幽怨……众生百态，各品其味。
在无数灯火阑珊之中，吕家也如往常一般点亮府门灯笼，族人三两而归。宅府内的下人忙碌收拾，准备着晚膳。
然而，却有一名不速之客，打破了吕家今夜的宁静。
“这位公子，你是……”
吕家宅府门处的门房望着灯下这名方脸大耳的黄袍青年，不由一阵踌躇，轻声问道。
黄袍青年咧嘴一笑，看了看吕家府门处那块门匾，眼中带着诡异的神采。他对于门房的置若罔闻，而是在对方目瞪口呆之下，步步凌空飞起，轻飘飘地越过院墙，居高临下地望着脚下的吕家。
他强大的灵念将四周方圆近百丈之内笼罩，数息功夫后，黄袍青年心神一动，身形若清风一般，望一处灯火通明的楼舍而去。
“轰隆……”
木墙好似纸糊一般，黄袍青年掌心甩出一刀风刃，便轰然碎开，露出一个丈许大小的破洞。而其内一名文衫儒袍的中年男子正在伏案书写，被破碎的木屑残片弄得颇为狼狈，露出惊愕不已的模样。
吕岳宗看着突然破墙而入黄袍青年，特别是发觉对方凌空而来，全然不是什么轻功身法之时，他神色微变，手中的青毫笔啪地一声落地，滚了数圈。
“修仙者……”吕岳宗喉咙犹如被人扼住一般，半晌方才声音沙哑地吐出几个字。虽强自镇定，但仍可看出其眼中的惊惧之意。
黄袍青年面无表情，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提着吕岳宗一步一步往外走去，神情漠然。
“何方贼子，来我吕家作乱！”
“不好，那是家主的书阁，大哥危矣……”
适才黄袍青年颇开木墙之时动静不小，是以许多吕家族人纷纷向这边聚来。众人赶过来之时，恰好看到对方拎着吕岳宗，闲庭信步地从楼阁内踏出。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吕家之地？”
“那贼子，快将我们家主放下！”
“老三，与他废话作甚，我等直接将其拿下。我便不信了，一介毛头小子还能翻天不成？”
“你们动手利索点，切莫让他伤了家主。”
……
几名年纪稍大的中年汉子对视一眼，身形同时快速往那黄袍青年掠去，各成一个方位，死死封锁其逃脱之路，另外一人则是欲将吕岳宗从对方手中救下，以免投鼠忌器。
“你们休要鲁莽……”吕岳宗抬起头，见五六名中年男子各自成招向黄袍青年袭来，便忍不住惊呼道。
黄袍青年冷笑一声，不急不缓地往自己肩头贴上一张布满红色符文的符纸，随即阵阵红光闪耀，其原本瘦削的身躯一下子鼓胀起来，充斥着惊人的力劲之感。
眼看那几人离他不过丈许远了，黄袍青年脸上浮现狰狞之色，伸出一只手臂，手掌握成拳，俯下身子，狠狠地往其脚边地面轰出一拳。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黄袍青年拳头出一阵符光闪耀，坚硬的青岗石地面竟生生碎裂，轰出一个婴儿大小的土坑。
而在青年四周，一圈肉眼可见的红色光波恭然向外然开，向着四面八方冲击而去。在这黑暗之中，这圈红芒显得格外刺眼，也透着磅礴毁灭的气息。
首当其冲的自是那五六名最近的中年汉子，他们皆是感觉胸口有如重锤一击，体内瞬间好似炸开，便是疯狂运转内力，也丝毫不起作用。
随后，他们宛若断线风筝一般，一个个被震飞而去，抛出数丈远后，方才砰地一声落地，却都已失去战力。
而其他距离稍远的十几名吕家族人，虽所受影响较小，但也被余波震得后退数步。甚至一些体弱之人，直接是闷哼一声，受了一些内伤。
唯有黄袍青年和被其抓着的吕岳宗安然无恙，不受那光波的冲击。
“他是修士……”终于，有人用惊恐不安的眼神望着青年，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黄袍青年见那几名中年汉子皆是口鼻溢血，躺在地面上昏迷过去，眼中不由露出讥讽之色。
“适才那一式撼地波，我不过用了三成威力罢了。所以说，修士之下，尔等凡人皆为蝼蚁！”
他冷冷地扫了一圈四周，在烛光灯光的映衬下，更显三分漠然阴森。但其望向众人的目光中，却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之感。就好似巨人在俯瞰蝼蚁一般，没有半点感情。
一众吕家之人自是知晓修士的强大之处，是以面对其冷漠不屑的眼神之时，都不曾开口反驳，反而是忧心忡忡，不知对方有何目的。
“你究竟要什么？”
被黄袍青年提着的吕岳宗终是僵硬地抬起头，死死地看着他，无力地问道。
“其一，将你们先祖留下的东西全部交出，少一件，我便杀你一名族人。其二，令爱的通玄之目我势在必得。你若胆敢说一个不字，我便屠你全族！”黄袍青年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冰冷无情。
其他吕家族人听此，皆是悲愤交加，恨恨地望着黄袍青年，敢怒不敢言。
吕岳宗原本就略带沧桑的脸一下子更显几分苍老，他仰头望天，久久不语。
“罢了，我……同意你便是。”一声惨然的叹息从吕岳宗口中发出，他眼中泛着悲屈的泪水，发白的嘴唇轻颤，双手无力地垂下，目光失去了神采。
“家主三思啊……”
“怎能让素素这孩子以身赴险？”
“大不了我们跟他拼了！”
不少吕家族人听得家主竟答应对方这等过分的要求，都是又气又恨，紧紧捏着拳头，眼中带着无尽的怒意，忍不住大声喊道。
“此事已决，你们退下吧。”吕岳宗任凭泪水滑落，深吸口气，颤声说道。
黄袍青年颇有几分意外地扫了吕岳宗一眼，暗衬此人倒是识时务之辈，倒是省去了他一番功夫。
一刻钟后，黄袍青年从吕岳宗手中接过一只布袋，从其内抖出数物。其中，那枚用于测试灵根的石珠也赫然在其中。
他目光扫过这几件大大小小之物，心里与吕进所述的对比一番，确定并无缺少后，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错，看来你们吕家还算识相，没有玩什么花招。”
吕岳宗脸上毫无波澜，面色僵硬，强忍着心中的悲愤，低头不语。
黄袍青年大袖一挥，桌上的石珠等物消失不见。他突然站起身，伸出手指在吕岳宗额头点出一道黄光。
“我已在你身上下了碎心咒，一个月之内若是不解，定会心脉断裂而亡。到时候我会再临吕家，若是没有看到令千金的人影，宅府上下，鸡犬不留！”
说罢，黄袍青年整了整衣裳，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随即腾空而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吕岳宗满脸苦涩，缓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目紧闭，手掌死死地捏成拳头，微微颤抖。
许久，他站起身，冲一旁几名吕家之人沉声道，“飞鸽传书，让素素即刻赶回。”
“家主……”
几名吕家年轻人身躯猛地一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吕岳宗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随即拖着步子向门外走去，背影显得沧桑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