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

  延绵不尽的古木,参天而立,一望无际,似自成天地。蛮荒的森林,充斥着荒野的气息,时间如同亘古恒流,而丛林深处不时传来几声凶兽的怒吼,更添几分荒意。
  在这荒林中一处沼泽边,四周同样是巨木参天,一片荫翳。而沼泽边荒草丈高,中部则有一潭积水。
  一头黑毛长牙的野猪从野草丛中探出头来,它十分警惕地打量了四周许久,方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水洼处,低头饮水。
  而在离野猪约百步开外,有一株两人方能合抱的大树,其上茂密的林叶间,一支羽箭悄然盯上了野猪。劲弓缓缓拉开,一股无声的杀气弥漫。
  倏然间,野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甩头欲走,但那羽箭早已快一步飞疾射来,竟硬生生破开野猪厚厚的毛皮,丛其颈处贯射而入!
  野猪几声厉嚎,尚未挣逃,又一支羽箭入中要害,便在地上垂死挣扎了半柱香功夫,终是慢慢咽气了。
  半顷,从那林间闪出一少年。少年青布粗衣,背上挂着一箭鞳,手上提着一张劲弓,腰间还别了一把匕首。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模样,面目清意,身子并不显壮实,反而有几分瘦削。
  他先是警惕地打量了四周,随即疾步走近已断气的野猪,取下腰间的匕首,熟练地割下中吃的肉,用一块粗布裹了,便提着健步而去。
  少年名为徐天,母亲在其七岁时便不疾而终,仅留他与其父相依为命。
  其父是一书生,未有功名,在村中的私塾里教书营生。日子虽不宽裕,但好在足以衣食得安。
  但世事无常,其父不经染上恶疾,寻医不治,日渐病重,终是无回天之力了。
  其父临终前给了徐天一枚玉佩和一封书信,让他去青阳城投亲至舅家。但青阳城距此有四五百里路,其间还要穿过大山大林,一路奔波不说,凶险更是不言而喻。
  幸罢徐天从小好武,平日完成其父的功课后,常去村中杨猎户家中玩耍。
  却说这杨猎户本是武林中人,后牵涉江湖恩怨,了断之后心灰意冷,便来此山村从猎度日,倒也快活。
  徐天心性喜武,打小就和杨猎户学了些武功招式,刀弓棍棒,也略为精熟。勤加习练近十年,武道境界已步入外劲大成,对于普通人而言也算是身手不错了。
  也亏得如此,徐天方能在一路上化险为夷,只是受了些小伤,并无大恙。
  徐天辞谢了杨猎户的护送,抱着自立之心,带上杨猎户送的一把上好劲弓和盘缠,便毅然起程。
  此刻,在一个略为干燥的山洞处,徐天正在架着刚猎取的野味烤着,空气中渐渐弥漫着一股诱人的肉香。
  他面露警惕,心中略有几分焦急,若肉香引来了其他野兽,那可不妙。
  突然间,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手提起身旁的劲弓,身形闪躲到一块大石后,飞快地抽出一支羽箭,劲弓拉满,目光锐利地盯着丛林某处,羽箭似随时待发。
  “小兄弟,莫放箭,在下并无恶意……”
  一名精壮的中年汉子从其藏身处闪出,面带微笑,向着徐天略带歉意地一抱拳。
  徐天看其身手远比自己强,不由目光一缩,虽将弓收起,却仍有戒备。
  中年汉子又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边讪笑道:“我叫刘温,乃是段家商队的护卫,适才车队路过此处,冒然窥探,多有得罪了,小兄弟莫怪。”
  徐天匆匆扫了那腰牌一眼,黝黑暗亮,其上书着一个古朴的“段”字。
  徐天沉吟片刻,又见这名自称是段家商队的汉子似乎并无歹意,便也向刘温抱拳回礼:“小弟徐天。”
  刘温哈哈一笑,说道:“小兄弟,我看你似乎是独身一人。还真是年少不凡,这大荒林处处凶险,常人也不敢轻易进入,更何况是一人。”
  徐天解释道:“小弟不过是胆子稍大、外加运气不错罢了,刘大哥谬赞了。若非身不由己,也不敢独身赶路。”
  刘温却大有深意地看了徐天一眼,凭他的眼力,这少年应当已经练出了外劲,甚至有可能外劲大成。
  如此年纪能到这般境界的,很有可能是大家子弟出来历练的,说不定暗中还有高手护卫。就算他所料错了,这少年心性实力都还不错,说不定段公子会有兴趣与他一交。
  于是刘温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徐小兄弟要前往何处?”说完面露期待地望着徐天。
  徐天迟疑了半晌,终是吐露出来:“青阳城。”
  刘温面露微笑,爽朗道:“真是巧了,我此趟任务正是护送车队到青阳城,不如一同赶路,也有个照样不是。”
  看着沉默不语的徐天,他知道对方仍有戒备之心,便叹气道:“一来徐小兄弟身手不凡,刘某确实有招揽之心。二来我们车队前些日子路经平南时遭遇山贼,虽成功脱困,但也折了不少兄弟。你若不嫌弃,我代商队请徐兄弟护卫,到青阳城时,与你五两银子作为劳费如何?“
  徐天权衡半晌,暗忖这名叫刘温的汉子并无恶意,否则对方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周折。而且他对青阳城所知不多,随商队去的话可省不少麻烦。
  于是他回道:“既然刘大哥抬举,小弟不去反显不知礼数了。但银子就不必了,我也是顺路,说不定还有要仰仗你们的地方呢。”
  刘温爽朗一笑,似乎颇为开心。旋即两眼扫过已经烤熟的野味,面带馋意,然后略带尴尬地望着徐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徐天忍俊不禁,哪里还不知道刘温的念头,用匕首切下一大块,递给刘温。
  “刘大哥不嫌弃的话,尝尝小弟的手艺吧。”
  刘温忙接过大口地嚼了起来,吃了几口,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酒袋,灌了一口,直呼痛快,抬眼却迎上徐天那愕然的眼神,嘿嘿一笑:“商队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口味都淡出鸟来了!“
  徐天会意一笑,对直爽的刘温增了几分好感。
  在离山洞约百丈外,有一条略为平坦的车道。此时,一支车队正在道旁休养。
  车队约有十几辆装载货物的马车,十来个马夫和伙计正分别立在各自马车旁。
  而四周约摸二十来名汉子围护着,皆携带着各色兵器,神色大都带着戒备。
  在车队的中间,有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不但拉车的骏马千里挑一,旁边有丫鬟服侍,连四周的护卫都隐隐将其围护,一看便知马车内的人身份非凡。
  在两辆华贵的马车旁,驻立着一匹颇为俊逸的大红枣马,马背上静坐着一名闭目养神的黑衫老者,太阳穴高耸,身形不怒自威,一眼便知是个武道高手。
  在这略有几分沉闷压抑的车队中,突然一声脆耳动听但带着三分烦意的娇叱。
  “刘护卫说去前面探查,却为何这般拖沓?”
  四周的护卫一听这抱怨声,个个面带尴尬,却都默然不敢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