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回 试探 一
这日白云飘飘清风徐徐,何施主斜靠坐椅上手上拿着一本卷边书籍正聚精看着。他身形肥胖,坐在椅子上肚子已经顶到了桌沿,随着喘息滚圆的肚子一起一伏险些要将桌子掀翻。
平日里他一直都是板着脸几个月都不会笑一次,弟子见到了连大气都不敢喘,可是这几日他面上却是常挂笑容,对待弟子也随和了许多,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平日严厉的人忽然之间变得和蔼反倒更令人心颤,他的弟子见他如此模样通常都是脊背发凉额生冷汗。
但他的弟子们都知道他为何心情大好。
他的一个小弟子武考得了锻门第一怎么能不让他心花怒放?
不仅是得了第一,而且还大出风头,几场下来总共也没出几招,最后还将门主的得意弟子击败。这不仅可以让陶谦谦闻名金族,就连他何师主的名声也是一时无两。往日眼高于顶的师主不仅和气同他打招呼,还跟他靠近乎请他吃酒。
往年门主宴请锻门师主之时他通常坐在一旁角落,别说喝酒了就连与门主说话都说不上两句。可是今年却不一样,门主不仅揽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还多次抬杯与他对饮,这可让他风光无比。
何师主坐在椅子上嘴角上扬口中哼着小曲随意地翻看着手中书籍。
“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何师主将书页一翻说道。
门“吱呀”一声闪了条缝,陶谦谦探出脑袋来,扫了屋子一圈寻到何师主开口说道:“师父,你找我?”
一见是陶谦谦何师主脸上笑容更盛,呵呵笑了两声连忙站起身来,身前桌子被他挤的一晃差点掀翻一旁。
他快步走到门口将门一把打了开来,牵着陶谦谦的手将她拉进屋子按在了椅子上,自己则站在一旁面带笑容看着她。
陶谦谦一阵心虚,眼睛转了转说道:“师父……弟子最近并没闯什么祸,工院旗杆被砍断一事也不是我干的。那日我虽然在那练剑,可是我就练了一会儿,谁知道我一走那旗杆就断了,不信你可以去问沈莫和严威,他们二人可以作证。”
何师主摆了摆手,说道:“师父我怎么能怀疑你,我是觉得近些日子对你疏于关心,所以特意请你来问问你最近寝居如何,练功上面有没有什么疑惑不解之处……”
听闻此言陶谦谦蹭地站了起来,满脸紧张说道:“师父……我这些日子没有上早课确实不对,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了……”
她心中一急,说道:“要不我现在去将金元剑法练上二十遍好了,求师父不要责罚弟子。”
说完起身便要出门练剑。
何师主一把又将她按在了椅子上,声音又柔了几分说道:“你别紧张,早课是要求寻常弟子的,你上不上都没有关系。”
他挪动肥胖的身躯坐在一旁椅子上倾着身子说道:“你其他师兄弟天天上早课也没见到谁夺个锻门第一回来。”
陶谦谦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何意思。
陶谦谦便是这样,没本事的时候天天说大话四处吹牛脸不红心不跳的,等到有本事有名声的时候反倒是心虚了起来。
何师主咳嗽了两声,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前几日你准备武考为师也没有指教你什么,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陶谦谦脸上挤出一丝干笑,说道:“那个,师父平时对弟子已经关照非常了,能够夺得锻门第一还是师父教的好。”
这句话甚得何师主心意,挺了挺腰板抚了抚短须,说道:“你虽然入门不久但甚得我真传,许多招式一点就通,不像其他人怎么教也教不会。不过你也莫要自傲,你有些招式上还是练得不够纯熟,比如你最后一场用的……用的……”
“风来剑法。”陶谦谦在旁提醒道。
何师主说道:“对,对,就是风来剑法,练的就不够纯熟,使起来轻飘飘的一点力度都没有。”
陶谦谦勉强挤出一丝笑,尴尬说道:“师父,风来剑法是女子所创,运剑应如清风徐来,最忌力大的。”
何师主脸上一红,干咳两声说道:“对,是该如此,你有几处力气便大了些,没事之时再好好练练。”
陶谦谦点头应道:“弟子知道了。”
何师主抚了抚短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陶谦谦见他没什么要说的了,指了指门口试探问道:“师父要是没其他什么事的话弟子就先走了,我还要去找沈莫……”
“有事,还有事。”何师主见她要走急忙起身说道。
陶谦谦坐稳了身子看着他等他说话。
何师主见她如此反倒是一怔,晃着肥胖的身子在屋中踱着步搓着手满脸的为难。
陶谦谦心想有事便就说嘛,说道:“师父有什么事尽管说,弟子能做到的话一定办到。”
何师主松了口气,站住了身子定了定神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侄子在创门,他这些日子一直缠着我,想让我代他问问你有没有心上人……要是没有的话看看能不能……”
他说到这里拉了个长音,睁大眼睛看着她表情。
陶谦谦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有许多人问过此时了。
她脑中闪出沈非身影,脸上一红低着头双手挽着衣角,弱弱说道:“不劳师父费心,弟子……弟子已经有心上之人了。”
何师主一怔,没想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转念一想也是,本来金族就是僧多粥少,此时陶谦谦还风头正盛,无数青年才俊都将她作为梦中情人,怎么可能还给自己侄子留着。
他心中怨恨自己侄子性子慢不早点打招呼白白让他人捡了个大便宜,干笑两声说道:“有了心上人那就算了,我那侄子也是,凡事都慢半拍,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话一出口方觉不妥,连忙摆手说道:“不是……为师是说我那侄子不争气,并无他意。”
陶谦谦虽然平时举止大方,但说及男女之事心中还是有些害羞,站起身来低着头红着脸说道:“要是没别的事,弟子就先走了,我还要去找沈莫。”
何师主干笑两声,说道:“好,好,你忙去吧。”
陶谦谦如蒙大赦,低着头一阵风般出了房门。
自己侄子交代的事办完了何师主心中舒坦了许多,又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虽然陶谦谦被别人捷足先登,但这也怨不得他,谁让他侄子性子慢不早打招呼。
何师主斜躺椅上继续翻着卷边旧书,看着看着忽地想起了陶谦谦走时说的话,眼睛一亮放下手中书册口中喃喃道:“莫非是他?”
陶谦谦一出门便向沈非住处走去,她刚才便急着要去找沈非,可是走了半道被同门师兄截住了说是何师主找她,这才拐了个弯过来的。
如今向着沈非住处走去她脚步轻快了许多,想到马上要见到沈非心中竟然荡起一丝异样的情愫。她每次见到沈非心情都格外开心,感觉没有任何烦心事,在沈非面前她一直是个深谙事故的武林高手,即使现在名气大盛她也只有在沈非面前才能感觉到骄傲。
陶谦谦走了半晌来到沈非门前,挺了挺胸伸手理了理额前乱发,“咚咚”敲起门来。敲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高声唤道:“沈师弟,师姐来了还不出门迎接?”
屋中寂静无声没人回应,她抚着下巴皱眉自语道:“莫不是不在屋中?”
她心中想着这个时辰临近饭点,按理说每日都会在房中等着自己,怎么今日却不见人影……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她一直有所感觉,觉得沈非并不会在金族久留,等到他的目的完成了便会悄然而去。
陶谦谦心中焦急不已,要是沈非就此不见她该上何处寻找?
正当她焦急之际,忽听身后响起人声:
“师姐,你找我?”
听到声音陶谦谦心中一喜,急忙转过身来,见沈非束手站立一旁正看着自己,心中舒了口气,干咳两声说道:“师弟做什么去了?”
沈非拍了拍身上尘土,说道:“刚才帮师父做点活计一时忘了时辰,让师姐久等了。”
陶谦谦只要见到他便就安心了下来,也忘了刚才的焦急,仰了仰头背手向前走去,边走边道:“无妨,走吧。”
沈非跟了上去,见走的不是去饭堂的路,问道:“我们去何处?”
陶谦谦背着手缓缓走着步,头也不回说道:“花生不知道有什么事,非让我们现在去后山仓房。”
沈非应了一声并未多言,跟着她向后山走去。
日头缓缓沉西,将最后一缕阳光撒在这片屋檐之上。
走了半晌便来到后山仓房,前几日武考他们一直在此商议对策,胜出后他们倒是来的少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了开来,陶谦谦和沈非迈步而入。
他们一进门花生便迎了上来,满脸急切说道:“我说谦谦你们怎么才来,我们都在这等半个时辰了。”
陶谦谦走到一旁耸了耸肩说道:“刚才我师父找我有事耽搁了一阵。”
花生说道:“他有什么事不能等等吗,非得这个时候说。”
一旁躺在箱子上的赵魁起身坐了起来,脸上带着不耐烦说道:“花生你叫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我都问你半个时辰了你一个字也不说。”
站在墙角抱着肩膀的严威说道:“现在人齐了总可以说了吧?”
沈非看了看花生,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花生扫了所有人一眼,见众人均是面带疑惑满意地笑了两声,卖着关子说道:“此事嘛,说来话长……”
陶谦谦“啪”的一声将剑抽了出来,迈步向门口走去,边走边道:“看来不是什么要事,我还是回去练剑好了。”
赵魁一跳落在了地上,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抗着地上的巨灵黑甲也向门口走去,口中说道:“这黑甲放这也不放心,我还是得拿回去。”
严威开口对沈非说道:“沈师弟是不是还未进饭食,我们去饭堂可好?”
沈非答道:“正有此意。”
说着二人也向门口走去。
花生一见众人要走,急忙说道:“别走啊,我长话短说就是。”
听闻此言陶谦谦脚步一定,走了回来说道:“练剑也不在这一时半刻。”
赵魁将肩上黑甲放了下来,站在一旁说道:“这里人少,放在此处也不会怎样。”
严威定住脚步回头对沈非说道:“忽然又不饿了,还是等片刻再去吧。”
沈非说道:“也好。”
两人又站回了远处。
花生见几人又走了回来,清了清嗓子面带兴奋说道:“你们可知道胜了武考有何奖赏?”
一旁赵魁眯着眼睛满不在乎说道:“这谁不知道,不就是武考夺魁可以进藏宝阁中随意浏览金族功法秘籍嘛。”
严威静立一旁并未说什么,他知道花生必有其他话说。
果不其然,花生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其一,这其二嘛……”
说到这里他拖了个长音。
赵魁挠了挠头,急着说道:“还有什么?”
花生嘿嘿一笑并未直接说而是问道:“你们说我们金族可算作江湖大派了吧?”
赵魁脸上现出傲色,说道:“这是当然了,五大家族中的金族谁人不知。”
花生见他说的不错,继续说道:“咱们金族是江湖大派,有什么风吹草动江湖中人都盯着呢。”
赵魁看了看众人,视线又回到花生身上,面带不解问道:“这跟咱有什么关系?”
花生晃着脑袋说道:“金族武考对咱们是大事,对江湖中人也是一样,他们也关心咱们金族有哪些后起之秀。”
赵魁摊了摊手,追问道:“那又怎样?”
一旁陶谦谦见他总打岔,不耐烦说道:“赵师兄先别说话,让他一口气说完。”
赵魁干咳两声,倚着木箱指了指花生,说道:“你快说。”
花生见众人心急也不再卖关子了,说道:“咱们金族武考之后江湖中人就会得到消息,谁胜了、怎么胜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凡是胜了武考的人他们就觉得算作江湖有名有姓的人了,都会替胜出之人取个名号。就像咱们门主,他的名字叫金召清,江湖名号是覆山印铁掌金召清,这便是他第一次胜了武考的时候江湖中人为他取的。”
说到此处严威眼睛一亮,问道:“莫非你打听到了江湖上给咱们几人取的名号了?”
听闻此言陶谦谦也反应了过来,眼中闪着光看着花生,心中期盼无比。
她一直好说大话,平时自己也取过名号,可是那都是闹着玩的,要是能在江湖上有个正经名号那可威风的很,以后吹嘘起来也有底气。
赵魁脸上现出喜色,向花生问道:“你真打听到了?”
只有沈非安静站在一旁看着几人享受他们的喜悦。
花生嘿嘿一笑,说道:“不巧,我创门有个朋友正好负责打听此事,他禀报完各位门主族长后便将写着名号的竹签给了我。”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竹筒来。
赵魁性急,一见到竹筒伸手便要拿过来。花生早有提防,身子一转挡住了他。
试想以花生的身躯挡谁挡不住?
赵魁见面前出现一堵墙,悻悻收回了手臂。
花生狡黠一笑,说道:“别急嘛,我这就打开便是。”
说着伸手一扭将竹筒打了开了。
众人向前凑了凑,竹筒中放着五根竹签。
花生扫视众人一圈,徐徐说道:“那现在就要开始了。”
其他人咽了咽口水,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花生伸手自竹筒中捏出一根竹签,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赵魁等得心急,说道:“你倒是念出来啊。”
花生定了定神,看了眼竹签上的字说道:“这第一个便是赵大个的,上面写的是……”
他又拉了个长音,斜眼一看只见赵魁正眼中带火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阵发虚,口中快速说道:“天门守者黑甲赵魁!”
赵魁一怔,口中默念了两句,嘴角一咧开口笑道:“还不错,还不错!”
一旁严威满脸羡慕地看着他,说道:“赵师兄名号真是霸气。”
一旁陶谦谦也默默点了点头。
花生满不在乎哼了一声,自竹筒中又抽出一根竹签放在眼前看了看,脸上并无惊奇,他也不念,一把将竹签递给了赵魁,口中嘟囔道:“这我早就知道。”
赵魁好奇地接了过来,揪着眼睛向竹签看去,口中念道:“一剑飘雪冷颜陶谦谦。”
听到自己的名号陶谦谦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脸上红了一片。
严威也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早就猜到了,陶师姐这名号早就传开了,只是“冷颜”二字有些不妥。”
花生伸肘捅了他一下,说道:“哪有不妥,我们觉得她平日没正形说话三句里面两句半是虚言,可是旁人不知道,所有人都觉得她平时都是白衣飘飘脸若寒霜的样子。”
严威觉得他说的在理,嗯了一声说道:“有道理。”
陶谦谦被他们说的脸上更红了些,瞪了二人一眼伸手自竹筒中抽出一根竹签来。
这竹签上面写的是名字,下面写的是名号,她一看名字眉头便皱了起来,口中说道:“这人是谁,怎么跟咱们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