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土神节 一
她猜想柜中一定放着族内重要之物,五行圣水的解药八成便在这里。
她心中一喜,找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些眉目了,但她接着眉头一皱,自窗户看了看外面,只见一批一批人来回巡楼。
她心中想到,虽然地点找到了可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偷到解药可是不容易,这里防卫实在是太严了,万一偷解药时被发现动起手来一时半刻还真解决不了,如果稍一耽搁肯定会引来其他人,土家三个太爷估计来一个就脱不了身。
她正想着忽听床上之人开口说道:“可是花女娃来啦?”
花关溪拱手行礼,说道:“晚辈花关溪见过老太爷。”
土渐风跪了下来磕了个头,说道:“爷爷,你身子可好些?”
老太爷“哦?”了一声,说道:“风儿也来了,来得好,来得好。”
他咳了两声接着说道:“爷爷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吃个果子都病了一场,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土渐风感觉老太爷这些日子仿佛又老了许多,心中一酸说道:“爷爷你别这么说,你还答应我要教我岩铠功中的秘招来着,你可莫要耍赖。”
老太爷呵呵笑了两声,说道:“爷爷记得,记得。那时你还是个小娃子咧,站直了都没有刀高,整日就知道缠着我让我教你秘招,我那时跟你说,只要你练会了岩铠功我便教你两招秘招保证其他人都不会……”
他声音一顿,“唉”了一声说道:“恐怕以后没机会教你了……”
土渐风握了握拳头,脸上满是愧疚,老太爷许多年前便答应他在他练会岩铠功之后便教他两招秘招,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岩铠功还未练成,如今老太爷整日卧床恐怕难以有机会教他了。
土渐风眼眶微红,说道:“爷爷你身子过两日便就会好了,到那时可一定要教我。”
老太爷沉默半晌,说道:“风儿你大了,不用整日缠着爷爷了,便如成年的马鸟一般,总要离巢出去闯荡。”
老太爷声音沉重说道:“你要为你自己加把劲,莫要让花女娃看你不起,毕竟以后你要照顾于她……”
花关溪脸上一红,刚要辩解想了想没有开口。
土渐风尴尬地应了两声没有接着说。
老太爷对花关溪说道:“对了,我听说前几日花女娃也病倒了?”
“本来他们都不告诉我,我是见萧儿一直不来看我,问了起来他们才说你也病了在照看你。听说女娃病了我可是心中担忧,我年纪大了病就病了,可是女娃不一样,可有大好的前途。”
看来土良他们并没有告诉老太爷土渐萧也中了毒,估计是怕他担忧。
花关溪说道:“劳老太爷忧心了,晚辈那是小病,躺两天就无碍了。”
“好,好,我给你那昙玉你可带着了?”老太爷问道。
花关溪伸手将怀中昙玉拿了出来,说道:“晚辈一直带着,听说老太爷病了一直想将此物还了回来,兴许能助老太爷早日康复。”
床上老太爷“哼”了一声,语气微怒说道:“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女娃赶快收好,要是你再随便拿出这东西的我可要生气了。”
花关溪见他要动怒连忙收起昙玉,说道:“晚辈说错话了,请老太爷见谅。”
老太爷脸色变得也快,接着便又温和说道:“那昙玉是有灵性的,既然现在归你所有你可要收好谁都不能给,便是风儿要都不给。昙玉可养颜益寿,花女娃日日带着可有大好处。”
花关溪道了声“是”。
她觉得老人越老越像小孩,说起昙玉的话语便如小时候送给伙伴东西一般的。
老太爷想到什么,忽地说道:“对了,女娃来西北一遭可要去尝尝马鸟肉,我们这没什么好东西,唯有这马鸟肉可算作天下一绝。”
他声音一顿,唤道:“风儿,跟你爹说,让他捉只马鸟让花女娃尝尝。”
土渐风微微笑了笑,说道:“爷爷你忘了,前些日子我已经请花姑娘吃过了。”
老太爷“哦?”了一声,说道:“有这事?”
他想了半晌,忽地说道:“对,对,我想起来了确实吃过了。”
土渐风说道:“没有爷爷的批准孙儿哪敢随意杀马鸟的。”
老太爷啧啧两声,想必是在回忆马鸟肉味道,说道:“花女娃,你可见过马鸟?”
花关溪答道:“我还未曾见过。”
老太爷感叹地“唉”了一声,说道:“这马鸟呐可是不简单,你们都不知道,其实许久之前马鸟多的很,可以说遍地都是。”
他仿佛在回忆往事,说道:“那时马鸟不仅多,而且好抓的很,一个半大小子拿个棒子一天都能敲两只,不像现在,得好几个人忙几天才能抓一只。”
老太爷轻咳两声接着说道:“我们也纳闷过,为什么之前那么多的马鸟现在怎么就越来越少了,而且也变得越来越难抓了。后来我们明白了其中缘由,这马鸟一胎生四五个崽,之前老鸟会将这四五个崽都养活养大,但如此便就有个麻烦,咱们西北这本来就少吃食,它将幼崽都养大肯定每个都吃不饱,如此幼鸟长大后也是瘦弱无力,就容易被抓了。”
老太爷歇了口气又慢慢说道:“后来呐,可能是老鸟不忍自己孩子都瘦弱不堪被它物所杀,便想了个办法。它们生下一胎四五崽后,待它们长到一定月份,老鸟便几日不喂食。它不喂食可是幼崽都饿啊,没有办法四五只幼崽只能互相叨啄直到只剩下一只,这只便就吃了其他幼崽。”
花关溪表情严肃地听着,仿佛听的不是一个故事。
老太爷说道:“后来老鸟便就回来了,继续喂养这只幼崽直到它可以独自觅食。如此长大的马鸟必是越来越强,虽然数量少了但剩下的可都是最强大的,这便是马鸟越来越难捉的原因呐。”
花关溪盯着床上的老太爷,仔细想着他说的故事。
土渐风笑了笑,说道:“爷爷虽说的有趣,但马鸟是个畜生,它哪能想这么多。”
老太爷笑了笑,说道:“爷爷也是糊涂了,让你们听我说这些。你们年纪轻,有更重要事做,什么事都胜过同个土埋到脖子的人说话。”
“爷爷你可别这么说,我可是最喜欢同您说话。”土渐风说道。
老太爷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唉,你们忙去吧,我也要睡会了,这些日总是疲……”他话语越来越轻后来竟沉沉睡去。
土渐风见他如此看了看花关溪,指了指门。
两人蹑足出了房外,一出了门花关溪长出一口气,感觉在屋中之时有座大山压在她胸口。
土渐风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中的毒还没解利索?”
花关溪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房中如此压抑,回头看了看这座屋舍,心中竟想快些离开这里。
土渐风走在前面领着她向土渐蓉院子走去,他们出来之时胡奎已不知去向,不知道又为谁报信去了。
花关溪惦记着解药,看着土渐风背影问道:“这些月总有事发生,老太爷那里可曾加强守卫?”
土渐风心情较好,自顾自在前面走着,说道:“那是自然,你没看到他老人家院子里都是人嘛。”
“嗯,是不少,这些守卫也是辛苦的很,要时刻不停地保护老太爷。”花关溪说道。
土渐风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过护卫我爷爷还好,往往一天没什么事,等到土神节之时他们去了石坛那可就不一样了。”
“哦?”花关溪忽地顿住脚步,问道:“他们土神节要去石坛?”
土渐风也不知道她停了下来,继续看着前方边走边说道:“应该会去,每年土神节都要请些民众一同庆祝,石坛那乱得很守卫自然就不够用了,只能从老太爷那抽些人手了。不过老太爷这也没事,那日宫院守卫严得很,杂人根本进不来,更别说能到我爷爷那了。”
花关溪心中一喜,土神节当日守卫都在石坛那,正是她下手的好时机。
土渐风回头一看,只见花关溪站在远处脸带微笑抚着下巴。
他面带不解,问道:“花姑娘可有什么事?”
花关溪连忙摆了摆手,快步前走说道:“没事,想到要见识土族大节心中不由得高兴些。”
土渐风一仰头,说道:“花姑娘有眼光,土神节可是非常有趣,那日不仅有杂艺戏法,还有西域洋舞……”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土渐蓉院落走去。
自此之后,花关溪一心等着土神节的到来。
她没事之时便就和土渐风在院中练武,虽说是练武不过她眼睛一直盯着来往操办土神节的人群。有时向土渐风打听土神节当日情景以及守卫一般在何处,还问了如何出城,出了城该如何前往中原。
她想,如果偷解药被识破难免要迅速出城赶往中原,事先打听好路线总是好的。
她当然没有直接向土渐风询问,而是转弯抹角套他的话,土渐风为人单纯什么都说,并未过多考虑。
花关溪还将石坛到老太爷住处的路线走了两遍,后来又去拜见老太爷两次,以此在守卫面前混个脸熟。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土家宫院也越来越热闹,道路之旁摆满了西域的鲜花,宫殿门前铺上火红毯子,房檐屋角挂上一个个红灯笼,宫院道路上人们行色匆匆,一辆辆马车来往运送货物。
转眼之间便到了土神节当日。
这日天还未亮,宫院中已是人声嘈杂,一排排红灯笼将宫中映照的宛如白日,人们或是运送食物吃喝或是收拾器具。
一大早土立便在院中吩咐前后,土渐蓉身穿华服急着指挥人群赶往石坛,土渐萧萧虽行走不便,但也坐在椅上安排事物。
花关溪看着大家忙前忙后也帮不上什么,只能站在门口四下观望。
土立见她独自无趣,忙中抽闲还同她闲谈几句,只是话刚说半句往往便来人询问事项。
花关溪觉得自己站在这还要别人分心陪着,不如就回了房中独自安静待着。
日头缓缓升起,将一缕缕晨光撒向这座忙碌的宫院。
花关溪房门“嘭”地一声被撞了开来,这次不是胡奎。土渐风满脸兴奋冲了进来,见花关溪安坐椅上,开口说道:“花姑娘别坐着了,走吧,咱们该去石坛了!”
花关溪“哦”了一声,跟着他出了门外。
一出房门只见云、雷、萧、章、蓉均已站在院中,见她出来除了土渐章外都是微微一笑或是点了点头,几人按年纪大小排作一队挺胸抬头向石坛走去。
花关溪站在最末,土渐风在她之前,悄悄回头说道:“土神节按辈分入场,此时民众都已到了,该我们的了,我父亲二叔三叔得过一会才去。”
花关溪答应了一声。
她心中明白,土族俨然已经将她当作自家子弟了,如此要偷他们东西心中还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要救谢幽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要是直接向老太爷要解药肯定不会给,她虽然受他们优待,但五行圣水解药非同小可,肯定不会轻易与人。
石坛是个圆形场地,周边是一圈圈石板立成的墙壁,这石墙高两三丈,围着场地驻立一圈煞是壮观,给人以庄重之感。
石墙上共有两个门,一大一小,大的开在宫院墙边,城中民众可以直接由此门进入,另一个开向宫院的门略小一些,花关溪他们便从小门进入。
他们一列人自小门走了进来,花关溪四下张望,见石坛内部并无过多布置,正面南侧是一个两尺高的石台,台上放着六七把石椅,石椅前摆着几条方石,算作是桌子。
这应该是土良等人的座位,花关溪想到。
在石台下面分列一排石椅,两侧各有十余张,他们这些人便走到石台西面一排椅子坐了下来。
花关溪坐在椅上向着场中张望,只见围着石墙每隔三五步便站着一位手持大刀身穿灰袍的护卫,即使他们身后也有数位,可见今日守卫之严。
再看空旷广场上,此时正站着一队人,这群人身穿盛装手持腰鼓排着整齐队伍站在场中,花关溪猜想,他们如此装扮肯定是庆典跳舞庆祝的人。
石坛正西是座大门,门口两侧摆着百余张桌椅,椅上均是坐满了人,这些人服饰各异,男女老少都有,正在交头接耳说着话。
花关溪正打量着,忽见小门一开,自其内缓缓走来四人,这四人服饰与土族不同,互相之间也是有异,年纪有轻有长,面上无惊无喜,仿佛土神节这日只是平常之时。
一旁土渐风哂笑一声,说道:“他们是其他各族供奉,平日什么事都不管,也不知道要他们有什么用。”
花关溪心想,难怪他们服饰各异,原来分别来自其他四族,他们本来就不是西北人,对土神节没什么热情也是理所应当。
一旁土渐蓉瞪了土渐风一眼,示意他不要胡乱说话。
土渐风还是颇为怕他这个长姐的,耸了耸肩低头不语。
四位供奉缓缓走到石台东面石椅坐了下来,拿起茶几上茶水慢慢喝着,眼睛看也不看场上,可能他们见得次数多了也就觉得乏味了。
土渐风无言闭口坐了半晌便觉无趣,又转头与花关溪闲聊起来。
过了一盏茶功夫,侧门缓缓打开。
随着一队卫兵持刀进场,土良缓步走了进来,场上无论是民众还是供奉或者是土渐风这些子弟均是起身相迎。
土良面带微笑一手背于身后一手微弓在小腹,一边向台上走去一边向着致意之人点头回礼。
在他身后土烈板着脸踏步走着,泛着狠厉之光的眼睛扫视场上,凡是与他对视之人均是心中一哆嗦。
走在最后的是土家三太爷土立,只见他身着中原服饰,走起路来彬彬有礼,眼睛看着前方嘴角含笑给人以亲切之感。
三人一同走到石台之上坐了下来,土良坐在正中,左手边是土烈,右手边坐着土立。
土族三位太爷一落座,其余人众也都坐了下来。
土良侧头与土立低语几句,土立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土良随即起身缓缓向场中走去。
花关溪向场上看去,只见场中此时搬过来一个石盆,里面乘着满满一盆的黄土。
土良走到石盆之前恭敬地行了礼,伸手捧起一把黄土,抬步绕着场边慢慢行走。在他身后四个赤膊大汉“嘿呦”一声扛起了土盆跟在他后面。
土良走到人群之处手上用力一扬,将黄土抛至空中,黄土遇风而散,洋洋洒洒散落人群身上。
土一落下,被扬了土的人均是起身行礼连连道谢,土良含笑点头,然后自身后土盆之中又捧出一把继续向前走去。
就这样他走到一处便扬起一捧土,被扬之人都是满怀感激。
花关溪顿觉有趣,心想这西北人也是有意思,被人扬了土也不生气还连连道谢。
土渐风侧头向她解释道:“这是扬土祈福,谁的身上落得土越多日后一年内福分越多。我们西北人觉得土虽然遮人眼目却可以洗涤心灵,让人看清事物真相。”
花关溪这才明白其中深意,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来的是土族而不是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