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西域灵果 二

  家中安稳之时可以安心享乐,但危难之时一定要站在前面,否则以后便再无安稳。
  土渐风明白她的意思,低头想了想,一甩额前两撮头发,说道:“我是土家未来族长的三儿子,褐灰山的土三爷,我一定会保土家不倒!”
  他说得气宇轩昂,大气凛然。
  花关溪擦了擦额上被他喷的口水,说道:“那个……我要睡一会儿了。”
  土渐风“哦”了一声,说道:“你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花关溪闭上眼睛,过了半晌又睁了开来,只见土渐风坐在床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她拉了拉被子,说道:“要不……你去桌子那喝点茶水?”
  土渐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渴。”继续盯着她。
  花关溪冷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土渐风一拍脑门明白了过来,连忙起身说道:“你睡吧,我去那边坐着。”
  说着为她将布帘垂了下来,然后轻声坐到桌边。
  帘子一遮下来,床上顿时暗了下来,花关溪看着床边昏暗的白墙,心中不知道土族还要发生什么事。
  两日之后花关溪已可下地行走。
  这日土渐风扶着她来到土渐萧房间,此时土渐蓉正坐在床边守着他。
  土渐蓉见二人过来勉强笑了笑,并未多说,转过头满脸担忧地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土渐萧。
  此时的土渐蓉模样大变,头发干枯如草,两个眼睛布满血丝,眼眶深陷皮肤暗淡无光,哪还有之前的英姿与妩媚?
  花关溪看她如此模样心中一酸,向床上看去。
  土渐萧如睡着了一般,眼睛轻轻闭着,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勉强能看到胸口一起一伏。
  花关溪轻轻推开土渐风,独自走到土渐蓉身边将她轻轻揽着怀中,说道:“他会醒过来的。”
  土渐蓉脸上想笑可是如何也笑不出来,轻轻握住花关溪的手,说道:“我哥哥自小只知道顾着别人,从来不想自己,我与他偶尔拌嘴吵闹他每次都让着我,自小到大没跟我真正红过脸。我早已习惯有事就同他说,可我现在心中担忧的很,他却躺在那里不说话,如此我该跟谁说……”说到此处话语之中已带哭腔。
  土渐风听着心酸,轻轻抬步出了门外,回身轻轻将门带上。
  他想让她们两个女子好好说会话,也许能让土渐蓉心里好受些。
  他出了门外正好见到土渐云自远处而来,迈步向他走了过去。
  土渐云看了看土渐萧房门,开口问道:“渐萧怎么样?”
  土渐风叹了口气,说道:“萧哥还是老样子,蓉姐和花姑娘在里面,我见蓉姐太过憔悴,担心她撑不住。”
  土渐云沉默半晌,说道:“渐蓉她能顶住。”
  “爷爷那怎样?”土渐风问道。
  “今日气已经顺了,应该没事了,就是不知道何时能醒过来。”土渐云话语低沉,说道:“爷爷那边你不用担心,有父亲二叔三叔就没事,你在这照顾好渐萧和花姑娘吧。”
  土渐风点了点头。
  土渐云拍了拍他肩膀,看了看土渐萧房间,没再说什么转身而去。
  又过了一日土渐萧总算醒了过来。
  当花关溪来到他房间之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土渐云、土渐雷、土渐风、土渐蓉还有土立。
  土立见花关溪慢慢走了进来,立刻起身面带歉意说道:“花姑娘,小儿误将毒果给你食用至你身中剧毒,实在是抱歉,前几日本想来照看你,只是我家老族长他……”
  花关溪连忙说道:“三太爷不必如此,萧哥也是一番好意,没有他相救我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可知,请三太爷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
  土立舒了口气,近几日难得露出些笑容,说道:“好,好。”
  “花姑娘,知道你没事我就心安了。”声音发自床上,虽然嘶哑但听起来精神不错。
  花关溪走至床边,见土渐萧虽神色委顿,但眼睛之中有些精神,心中一安说道:“多谢萧哥救命之恩。”
  “花姑娘可别如此说,那灵果可是我给你吃的,我救你顶多算是扯平了。”土渐萧说道。
  “可是你那半个却是我让你吃的,如此说来还是未扯平。”花关溪说道。
  土渐萧想了想竟无言以对,不觉呵呵笑了两声,只是笑了一半便剧烈咳嗽起来,土渐蓉连忙将他扶了扶轻拍他后背。
  拍了几下土渐萧摆了摆手示意可以了,然后对花关溪说道:“花姑娘来土族仅仅数月便身逢两难,如果再说我们土族优待中原来客,可是心中惭愧。”
  说到此处其余人均低下了头。
  土族一直标榜善待中原来客,希望将土族功法传与中原,只是好不容易来了个一心求学之人竟让她数次遭遇危难,想到此处,作为土家人的他们还有何脸面再次前往中原?
  土渐萧喘了两口气接着说道:“虽是如此,我土某人还是想说一句,我们土族是真心善待中原人。我救你之时便想,一定不能让你有所危险,便是我毒发而亡也无关紧要。我死了没什么,土家子弟众多总有人会继续前往中原联络关系传扬土家之德,可是你要是不幸而亡,恐怕中原人更是忌惮我们不愿前来,如此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说到此处他又剧烈咳嗽了起来,土渐蓉见他如此想让他不要多说,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土渐萧喘了半晌方才喘匀了气,继续说道:“我母亲一心只愿与中原交好,如果花姑娘因我有什么事,我死了也没有脸面见她……”
  土立和土渐蓉心中惭愧,后悔没有照看好花关溪。
  花关溪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心中颇为感动,开口说道:“我来西北已过数月,这里虽然没有山水之色,没有细雨绵绵,有的只是风沙烈日。但我在这里过得舒心的很,各位对我都很是照顾,毫不保留的教我土族功法。我性子较直脾气又大,觉得西北之地更符合我的脾气。我不记得酒楼遇袭也不记得中过毒,我记得的便是我吃过土家老族长六十大寿想了半个月也不舍得吃的马鸟肉,我吃过耗了两车冰块自西域万里迢迢送来的灵果,我学会了土家之上功法岩铠功,也交到各位真心待我的朋友。”
  房中之人听她如此说都是心中一安,满怀感激地看着花关溪。
  花关溪接着说道:“我想其他中原人知道我在此处待遇肯定会愿意前往。”
  土渐萧嘴角笑了笑,说道:“花姑娘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正说着,房门嘭地一声被撞了开来,胡奎满头是汗进了屋,他张着口说不出话,扶着膝盖不住大口喘气。
  土渐风眉头一皱,喝道:“你进来也不知道敲个门,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爷……老太爷他……”胡奎气还没喘匀,勉强挤出几个字。
  屋内之人心中一惊,土渐风蹭地窜到他身前,双手握着他肩来回晃,急着问道:“我爷爷怎么了,你快说!”
  屋中人也都是盯着胡奎,就怕他说出什么噩耗。
  “老太爷他……”胡奎被土渐风一晃更说不出话来。
  土渐蓉颤抖问道:“可是……可是爷爷他……”
  她说一半便说不下去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意思,大家最担心的便是老太爷乘鹤而去。
  “不……不……行了。”胡奎勉强又说出这几个字。
  屋中几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土渐风也愣着不动。
  土渐蓉一捂嘴眼泪簌簌而下,土渐云和土渐雷双腿发颤直楞楞站着。
  土渐萧一拳捶在床上,满脸都是愧疚,眼泪一滴滴掉落。
  “不……不……醒了。”胡奎继续说道:“不是……是醒了。”
  他这句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前面的“不是”是答土渐蓉问话,后面的“醒了”是说老太爷醒了。
  土渐风眼睛一蹬抬腿一脚便将他踢出了门外,滚了四五圈方才停了下来。
  屋中人鱼贯而出去看望老太爷,花关溪行动不便还是个外人就回了房,土渐蓉留下来守着土渐萧。
  土渐雷走过胡奎处见他正要爬起,抬腿又是一脚,将他踢了个圈。
  胡奎揉了揉屁股,看着几人远去挠了挠头嘟囔道:“这些人都什么脾气,老子来报喜还挨一顿揍。”
  老太爷功力深厚深中剧毒仍然醒了过来,只是一日之中也就清醒一两个时辰其余时候大部分还是沉沉睡着,虽然如此土家人还是欢喜非常。
  老太爷醒了第一件事便是将族长之位正式传给土良,族中大事小情自此均由他决断。
  其实早在几年前老太爷便已不管族内杂事,仅大事需要问询于他,如今位传土良他也能安心养病。
  经此一役土家老太爷虽卧床不起,但好在没有动摇土家根本,土族又回到了往日平和景象。
  土良接任族长的第一件事便是加强褐灰山守卫,凡是进出城中均需登名记册,大批人马在城中轮换巡逻,见到面生之人便就询问来由,虽给城中民众带来不便但也保了城里安稳。
  土良计划周详又得土渐雷土渐云佐助,所有人渐渐心安了下来。
  花关溪经过数日调养身子早已恢复如初,土渐萧虽中毒较重但好在他仅吃了半颗灵果,卧床半个月后便已恢复大半,下床行走如常只是短时间不能舞枪弄棒。
  如此反倒让土渐风高兴不已,土渐萧练不了功便就无法指导花关溪,教她岩铠功的重任便就落到了他的头上。整日天刚亮他便在园中等着,兴致勃勃地与花关溪切磋武艺。
  只是土渐风功夫太差,与花关溪根本交不了手,三五招便便被打趴在地,好在他也不气馁,倒地后起来继续与她相斗。
  他的乐趣不在于比试较力,能与花关溪日日相处便已足矣。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这日如往常一般,花关溪和土渐风在园中练武。
  花关溪不敢用青龙大刀,怕自己一个没收住将他劈做两半。
  她手中握着一根黑铁棍,使得招式还是大刀招式,她棍头一挑便就土渐风挑飞一旁摔倒在墙角。
  土渐风也摔惯了,拍了拍身上尘土就站了起来,挥着手上大刀向她斩去。
  花关溪眼睛望着他处心不在焉地将棍头向地上一指,土渐风正好绊在其上,嘭地一声又摔了个跟头。
  花关溪盯着一旁走来走去的人群,问道:“这些日院中怎么多了这些人?”
  她看得入神没注意手中铁棍掉在了地上。
  土渐风又挥刀砍来,她这才发现手上没了兵刃,也不着急,眼睛依旧看着来往人群面带疑惑,双腿将地上铁棍一别,铁棍贴着地面打了个圈,正扫在土渐风脚上。
  土渐风仰面栽倒在地,手一撑地便就站了起来,看了眼人群,说道:“你还不知道呢吧,一个月后便是土神节了。”
  他口上说着话手上却也不停,手持大刀变幻着招式向花关溪攻来。
  花关溪抚着下巴喃喃道:“土神节?”
  脚上将铁棍一踢,铁棍正好滚到土渐风落脚之处,“嘭”地一声,土渐风脚下不稳又躺在了地上。
  这些日子他躺在地上的时间远多于站着的时间。
  土渐风躺在地上说道:“土神节是我们西北的大节,年年都是提前两个月准备,今年爷爷身子不好准备的晚了些。”
  他歇了口气又抓起地上大刀,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向花关溪劈砍。
  花关溪心想,过节虽然无趣但定然会准备大量美食,如此岂不是又能大吃大喝一番。想到此处眼睛一亮,转头问道:“那土神节怎么个庆祝法?”
  她一转头正见土渐风跳在半空竖劈而来,脚上用力一挑,将铁棍挑飞了出去,嘭地一声结结实实打在土渐风胸口,铁棍一弹回到了花关溪手中。
  土渐风跳了一半又被砸了回去,依旧是躺在了地上。
  他看着天上飘着的白云说道:“你向西看看,那边有个圆的场地,那里叫作石坛,土神节当日要在其中举办庆典。”
  花关溪向西面看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一圈高耸石墙,看不到石墙里面情况,指了指问道:“那个?”
  土渐风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一同向石墙看去,说道:“对,就是那。”
  “为什么要在那里举行?”花关溪问道。
  土渐风之前也很少在远处看石坛,看了一阵说道:“石坛就是一圈巨大石板围了个场地,里面也全是巨石铺的地面。在土族那里可是神圣的地方,我们土族功法擅于控土,只有在那里才用不了岩铠功,之所以在那里庆祝土神节便是为了表达对土神的尊重。”
  花关溪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说道:“那来的这些人是干嘛的?”
  土渐风说道:“土神节庆典一直都是三叔负责的,这些人都是他找来的帮手或是庆典之时跳跳舞什么的。往年大部分都是萧哥和蓉姐管着,今年萧哥腿脚不便看来又都得三叔亲力亲为了。不过如此也好,三叔办事谨慎,这些人中肯定混不进杂人,不会有什么岔子。”
  花关溪点了点头。她对土立一家颇为放心,确切来讲只要不是土烈和他儿子主持便好。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嘭”地一声,胡奎撞开院门冲了进来,依旧是满脸是汗扶着膝盖不住喘气。
  土渐风眉头一皱,“啧?”了一声说道:“我说胡奎你能不能轻轻开门,门都被你撞坏几面了?你要拆了土家不成?”
  胡奎大口喘着气,回道:“不……不……行了。”
  土渐风一瞪眼,提起大刀便要向胡奎砍去。
  花关溪一伸手将他拉住,急忙向胡奎说道:“你话一句一句说!”
  胡奎见土渐风吹眉瞪眼心中一虚,气也匀了些,说道:“小的可不敢拆房子,我来是说老太爷醒了要见你。”
  土渐风听到老太爷点名要见自己,顿觉身份抬高了不少,一把扔了大刀,将额前头发一甩,鼻中“哼”了一声,趾高气扬说道:“前面带路。”
  胡奎眉头一挑,说道:“三爷你别说笑了,土家院子你闭着眼睛都能抓耗子的,还不知道老太爷在哪?”
  他看了看花关溪接着说道:“况且老太爷也没说见你,你去干嘛,他老人家要见花女侠。”
  花关溪一愣,说道:“见我?”
  她不知道老太爷无缘无故见自己做什么。
  胡奎睁大眼睛说道:“是啊,我刚才跟你说话呢。”
  土渐风这才知道会错了意,干咳两声说道:“花姑娘对路不熟,我带你去好了。”说着抬步而走。
  花关溪整了整衣饰跟在他后面。
  胡奎挨着花关溪边走边道:“花女侠,老太爷中毒之后神智有些不清,我约摸找你也没什么事,他老人家说什么你一听便是,不用在意。”
  花关溪“哦”了一声。
  三人在院中拐来拐去来到一房屋之前,这座房屋比其他屋舍高大一些,屋前屋后站满了手持兵刃的卫兵。
  胡奎指了指,说道:“就这,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候着。”
  土渐风和花关溪迈步而入。
  一旁丫鬟见二人前来均是躬身行礼,土渐风摆了摆手,放轻了脚步掀开门帘进了内室。
  室内装饰简洁,靠墙一侧是一排柜子,另一侧是一张大床,床帘垂了下来隐约可见一老者仰面躺在床上。
  花关溪打量着屋内摆设,忽地眼睛一亮,只见一排柜子之中有一柜与其他不同。一般柜子均是木质,但这个柜子却由纯钢打造,上面包着钢角柜面雕着龙凤花纹,一把纯铜大锁横挂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