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 武考第四场 四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黑暗的天空上亮起了几盏小星,一片乌云飘过盖住了点点星光。
  周围屋舍消失了,升起一棵棵高树修竹,地上生出片片杂草。
  一阵冷风吹过,陶谦谦打了个哆嗦,口中自语道:“好冷。”
  萧显看着她不知怎么回事,问道:“你说什么?”
  陶谦谦并未答他,因为她已不在这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夜晚,她手持长剑独自在后山之上舞着风来剑法。
  只见她剑招缓缓而来,飘逸而柔美,便如一首琴曲一般。
  她自顾自舞着剑,便如此时不是比试而是在展示剑法。
  场上之人从未见过如此柔美剑法,不由得看得呆了。
  陶谦谦白衣飘飘,挥剑踢腿带起裙摆衣袖,怎么看都如仙女一般。
  虽然萧显也不想打断这华美景象,但他知道,此时是比试他必须出手。
  他慢慢向她靠近,陶谦谦依旧自顾自舞着剑,仿佛根本不知道他存在一般。
  萧显看准时机,趁她背对自己之时持剑而上,挺剑直指陶谦谦后心。
  就在他剑尖离她还有四五寸远之时,陶谦谦一个转身,挥剑轻轻将他的剑荡开一边。
  她转身挥剑没有丝毫变招痕迹,仿佛是她练剑正好练到此处一般。
  萧显以为她是凑巧,提剑向右一晃,接着回剑左刺。
  他剑向右刺去之时陶谦谦并未所动,就如同没看到一般,但当他这虚招使完回剑左刺之时,陶谦谦手腕一转,长剑掉了个方向忽然出现在萧显手腕处。
  萧显一惊连忙后退,持着剑紧盯着陶谦谦。
  所有人均是面带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明明很简单便可趁隙攻击,为什么他不直接攻去。
  萧显稳住心神,又攻了数招,但每次使出虚招之时陶谦谦均是不管不顾,但他一使实招之时,她的剑便就向他手腕斩去。
  场边枯树树枝随着微风缓缓摇晃。
  萧显额生冷汗,已无刚才的平静,唰唰连攻数剑快招,但每当要攻到之时陶谦谦都会顺手荡开他的剑,然后在他手腕上一划,每当此时他只能快速抽剑。
  场上人看他面带焦急,而陶谦谦依旧如仙女一般自顾自舞着剑。
  忽然,萧显定住脚步,哈哈大笑两声,向陶谦谦拱了拱手,说道:“陶师妹好剑法,萧某败了!”
  场上“轰”的一声,人们均是议论纷纷。
  胡师主蹭地站了起来,急道:“萧显你攻也不攻怎么就输了,赶快再来!”
  “不,我败了。”萧显坚定说道。
  “他确实败了。”门主眼睛盯着场上说道。
  胡师主面带焦急,他想门主的徒弟一个都没胜那可太没面子了,于是急道:“可是他……”
  他还未说完,忽见萧显右袖一点点化作一根根布条,随着他垂臂掉在了地上。
  刚才陶谦谦每招都划到了他手腕,只是她力度掌握刚好,只是划破衣物并未伤到他皮肉!
  场上之人无不大惊。
  花生嘿嘿大笑一声,见陶谦谦还在舞剑,连忙跑了过去,也不敢离太近,远远喊道:“陶师妹,陶师妹,你胜了,胜了!”
  陶谦谦缓缓停下招式,拉下眼前丝布,茫然问道:“我胜了?”
  花生觉得莫名其妙,说道:“你当然胜了,而且是大获全胜,你不知道?”
  陶谦谦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刚才只是在练剑,而且周围很冷,天很黑。”
  花生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说道:“你莫不是被剑仙附体了,你看他袖子。”
  说着指了指萧显。
  陶谦谦见他袖子一条一条,心中一惊,心道何人如此厉害割破了他衣物却不伤皮肉,要是我会这功夫足够吹嘘半年的了。
  萧显面带微笑客气地走了过来,恭敬说道:“多谢陶师妹手下留情。”
  陶谦谦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说道:“没……没什么。”
  陶谦谦看了看赵魁又看了看严威,最终眼神落在沈非身上,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她慢慢明白过来,她确实胜了。
  胡师主愣了半晌,说道:“这……这这是什么叫剑法?”
  门主看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陶谦谦,慢慢说道:“这是风来剑法,当今族长之妹金湘琴所创。此招身法曼妙,女子练习最为合适,当初金湘琴创出此招专克金族剑法。”
  说着叹了口气,说道:“已经许多年没见到了。”
  胡师主看向何师主,问道:“这是你教的?”
  何师主脸上微红,说道:“那个……我这徒弟比较讨人喜欢,应该是其他师主见她可人便就教给她的吧。”
  门主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后生可畏呐!”说完缓缓向场外走去。
  胡何两位师主目送他渐渐远去,还搞不明白他的弟子怎么就都输了。
  花生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我竟然是锻门第一,真是不敢相信。”
  严威抱着受伤的左手,脸带喜悦说道:“一个月之前我想也不敢想。”
  赵魁眯着眼睛提着黑甲,说道:“第一场之前我刚见你们之时,觉得咱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就是这样一帮人胜了武考。”
  陶谦谦一笑,说道:“当日你看沈师弟不顺眼还要动手来着。”
  赵魁挠了挠头,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敢跟他动手,他说两句话就胜了武考。”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沈非转身向场边走去,边走边道:“走吧。”
  “去哪里?”赵魁问道。
  花生推他一把,说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喝酒去了,严威你还行吧?”
  严威看了看左臂,说道:“皮肉伤,已经包扎上便就无碍了。”
  几人说说笑笑向后山仓房走去,路上一帮帮弟子无不远远看着他们,满脸都是艳羡。
  走了几步赵魁一拍花生肩膀,说道:“今天你那摔跤的功夫你使出来最为合适,你是怎么知道用这招的?”
  花生嘿嘿一笑,说道:“还不是我花生聪慧,那日练功时我见到沈师弟,他说他小时摔跤厉害,我看他瘦弱便说他不行,而他却说他厉害,我俩谁也说服不了谁便就比试了一场。比试之时我发现他摔我不得,我摔他倒是容易的很,由此我便想到集合所以金族功法中的摔技而自成一套功法。”
  赵魁点了点头,说道:“真有你的,严威你呢?你在竹上窜了窜去真是快的很。”
  严威挠了挠头,说道:“我也是偶然发现的,那日我见沈师弟掷石子厉害,便就跟他玩了玩。他掷我躲,开始我怎么也躲不过去,后来偶然间跳到了竹子上,我发现在竹子上行动更加迅捷,于是我就专门练了几天,没想到今天用来还真有效果。”
  他看了看赵魁手上提着的黑甲,问道:“赵师兄,你这黑甲也是厉害,那么大的锤子都能防住,是哪里得来的?”
  赵魁提了提手上黑甲,说道:“说来凑巧,那日沈师弟帮他师父收拾储物房,收拾的时候找到了这副黑甲,他师父嫌碍事便叫他拿到仓房中收拾起来。正好我在仓房中练功,我俩便聊了几句,他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他说我力气大但就是防守不严,我脑子一转便就想到,如果穿着这副盔甲岂不是正好弥补了不足,于是我就把这黑甲借来用了用。”
  花生嘿嘿一笑,说道:“你这大个也是挺有脑子的嘛。”
  他看了看前面走着的陶谦谦,开口问道:“那陶师妹你呢,你是哪学到那么厉害剑法的?”
  陶谦谦抿嘴一笑,说道:“说来也是凑巧,那日沈师弟邀我观月,我俩月没观成,却意外发现沈莫的师父万前辈在林中舞剑,于是我们就看了一会儿。我觉得这剑法厉害的很,而且专克金族剑法,于是便就认真练了几日。如此说来,还多亏了沈师弟……”
  她说到这里忽地沉默不语,皱着眉头想着事情。
  严威和赵魁也是忽然沉静下来,心中若有所思。
  他们都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每个人话语之中都提到了“沈师弟”三个字。
  沈非无声在前面走着,仿佛已经猜到他们所想。
  只有花生在嘿嘿傻笑。
  严威忽然看着沈非背影问道:“沈师弟,上次喝酒你说你有必胜第四场的方法,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方法?”
  沈非头也不回说道:“我们都胜了,还提它做什么。”
  严威嘴角一笑,说道:“其实我们今日胜了还是按照你的法子来的,这就是你说的必胜方法。我的竹上功,花生师兄的摔技,赵师兄的黑甲还有陶师妹的风来剑法,这些便是你心中第四场必胜法门。”
  陶谦谦等人也认真听着,听到这里他们都是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在沈莫计划之中,他们不打算用他的法子,但他们依然用了他的法子。
  沈非也不否认,依旧头也不回说道:“无论如何,你们补上了剑身的缺口,以后你们已经不必待在后山仓房里了。”
  的确,他们不用他的法子便是想面对事实直面自身的缺口,如今他们补上了缺口,就算是按照他的法子那又怎样?没有他的法子他们永远也补不上,即使被计算在内他们也无怨无悔。
  严威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我们已经不必待在仓房里了,而这全靠你沈师弟。”
  几人心中皆想,一个年纪轻轻刚来金族一年的弟子怎么会有如此本事,竟然能让四个功夫平平的人胜了金族武考?
  他们心中都知道,沈莫他决对不是一般人,在他内心深处肯定有不能言明的秘密。
  花生面带疑惑开口问道:“沈师弟,你说你是农家出身,你怎么懂这……”
  他还未说完,赵魁一拍他肩膀说道:“胖子你快点走,我还急着喝酒去呢!”
  花生摆摆手说道:“我这不是走着呢嘛,沈师弟,你怎么……”
  严威忽地开口说道:“不知道今日酒够不够喝。”
  花生不耐烦说道:“当然够喝,咱什么时候缺过酒,不过我就想知道,沈师弟你……”
  陶谦谦忽地回头怒道:“你这胖子话怎么这么多,赶快走路就是!”
  花生挠了挠头,他不知道为什么陶谦谦会生气。
  其他人都明白,沈非肯定对他们有所隐瞒,既然他不说便就是不能说,既然不能说便就不必问。
  他们只知道,是因为沈莫他们才有今天,其余的他们都不管,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经胜过其他。
  他们走过之后,自拐角走出一人,这人身材佝偻,年岁颇大,他看了看沈非五人,嘴角一动,自言自语说道:“沈非孩子,你可知道我虽怨恨金族却为何始终没有与金族为敌?”
  老者转身而去,风中传来他苍老的声音:“皆因金族还有这些重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