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三关守者东方盈 二
萧西西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东方盈听到凤凰剑仙名号，心中一惊筷子也掉在了地上。
她盯着奈良，沉默半晌说道：“你跟我来，我问你几句话。”
说完起身出了门外，奈良紧随其后。
望着二人背影萧西西心里一酸，这些日子以来她与奈良不分彼此，没有什么话需要避着她的，如今他与东方盈竟然要借一步说话，已经是将她当做了外人。
她心中哀悲，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看着远处二人，想从二人一举一动中看出什么来，心中总抱有一丝希望。
只见东方盈与奈良站在门外树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说着说着东方盈竟嘤嘤哭了起来，奈良抬起手来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萧西西看在眼里，心想她一定是在挽留奈良，都说女人的泪水男人无法拒绝，不知道奈良会怎么做。
过了一阵奈良独自走了回来，东方盈还在远处树下独自伤神。
奈良拿起随身包裹，说道：“我们走吧。”
萧西西心中一慌，结巴问道：“我……我们去哪里？”
奈良说道：“去下一关。”
萧西西脸色一白，问道：“这……这关不比了？”
“不必比了。”奈良说道。
萧西西心中苦笑一声，心想他既然不比试，肯定是决定办完事再回来，看来他还是决定留下来了。
她跟着奈良慢慢走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花谷，东方盈一直站在远处树下并未跟二人作别。
奈良萧西西沉默走着，一直没有说话。
萧西西心中在想，自己陪奈良前来闯关，如今他已找到安顿，自己跟着他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此处狠了狠心，想要离他而去，但想到两人一路上相依相靠她又下不了决心。
思索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停住脚步。
奈良见她不走，问道：“怎么了？”
萧西西咬了咬牙说道：“我要跟你说件事，还要告诉你我的一个决定。”
“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奈良说道。
萧西西心中泛苦，你总算要告诉我了。
“我要先说。”她一努嘴说道。
奈良一笑，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
萧西西长吸一口气，说道：“东方盈她生得漂亮端庄又剑术高明，确实是个不错女子，你与她是天作之合，我本不该说什么。但是首先，身为剑客应该更看重个人心地，而不是只是看外貌生得漂亮。其次，长居此地确实安稳，但你忘了阴爻山的断言了吗？你就这么自私，不顾其他人好坏，自己在此享乐安稳……”
“你别打断我，让我说完……”她见奈良要说话，不悦说道。
“再次，我陪你辛辛苦苦来到这里，教你剑术，教你剑理，你……”她说到一半，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奈良慢慢说道：“我说我要说的事吧？”
萧西西一屁股坐在地上，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说！”
奈良看着她，嘴角带笑说道：“东方盈其实是个男子。”
“哼，她是男的怎么了，跟这有什么关系……”萧西西忽地定住，蹭地站了起来，说道：“什么！他是男的！”
奈良点了点头，说道：“她确实是男的。”
萧西西背着手原地打转，口中絮絮叨叨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奈良拍打身上尘土，说道：“她确实是男的。”
“你……你休要唬我！”萧西西怒道。
奈良学萧西西样子背手说道：“首先，他身形体态是男子，我跟着凤凰剑仙习剑数月，此处差别我一眼便可看出。其次，我见他走路步伐与剑仙姿势颇为相似……”
萧西西插嘴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师父是剑仙，他又为什么不跟你比试了？”
奈良答道：“我见他身形体态与凤凰剑仙女态之时颇像，便觉得他认识剑仙，所以我如实告诉他，看看他是否是剑仙旧友。至于他不跟我比试，是因为他了解凤凰剑仙的剑术，他知道我跟他学过数月，断定胜不过我也就不跟我比了。”
萧西西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在理，嘴角渐渐上扬，口上却是依旧怒气冲冲说道：“那你干嘛不早告诉我？”
奈良说道：“我们客居他处，揭了他的底总是不好。”
“那……那你暗示我一下也好，想想我还跟他说了那么多的，多恶心。”萧西西抱着臂打了个哆嗦。
奈良摊了摊手，说道：“我告诉过你不要跟他过于亲近。”
萧西西一想确实，二人来初来之时，奈良确实告诉过她，但她早忘脑袋后了。
奈良看她无话可说，便就问道：“你刚才说有个决定，是什么决定？”
萧西西气呼呼喘着气瞪着他，忽地站起身来，拿起他的慈悲剑，劈头盖脸向奈良砍去，边挥砍边说道：“我决定先杀了你，让你戏弄我！”
奈良见慈悲剑砍来提腿便跑。
萧西西不会功夫自然追不到他，奈良见她离得远了就放慢脚步等着她。
萧西西见他近了又挥剑劈砍，两人你追我赶，沿路奔走。
二人追逐半晌，萧西西累得弯着腰喘着粗气，将慈悲剑一扔，一屁股坐在了路边。
奈良走了过来坐在她的旁边。
萧西西轻轻倚在他身上，看着前面跟来的马匹低头吃草，夕阳穿过树枝撒在草地之上，为绿草披上一件金黄霞衣。
萧西西说道：“东方盈与剑仙前辈有什么感情纠葛？”
女人天生爱打探这些情感私事，萧西西自也不例外。
奈良闻着她身上传来阵阵体香，不觉心跳加快，定了定神，干咳一声说道：“他……他是剑仙的徒弟，由此算来是我师兄，早年跟剑仙学过剑法。剑仙此人男装时英俊潇洒，女装时楚楚动人，东方盈与他相处一段时日便对他暗暗倾心。剑仙前辈男女不定，他便也扮作女装，后来他一心钻研女态剑法，渐渐就成了女子心性。他对剑仙一往情深，怎奈何剑仙对他并未有感情，后来剑仙不堪其纠缠便就不辞而别，他心中哀伤，无处可去就投靠了水族。”
萧西西心中感叹，说道：“此人倒是多情的很。”
她好似想到什么，忽地立直身子，上下打量奈良。
奈良不知他何意，见她眼神奇特问道：“怎么？”
萧西西打量半晌，说道：“你也练了剑仙前辈男女剑法，以后不会也变成女子心性吧？”
奈良哭笑不得，说道：“我主要学的是左手剑，女态剑法练得并不深。”
萧西西诡秘一笑，说道：“你要是女子估计也丑不了哪去，咱俩做姐妹也挺好。”
说完嘻嘻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扳回一局，一雪被戏弄之仇。
萧西西起身蹦蹦跳跳的前去牵马，拍了拍马身，向奈良说道：“走吧，我们去第四关。”
奈良也起身牵马，两人向前方崎岖道路走去。
这条路不知通向何处，但二人知道前方定是凶险非常，每一关守者或是攻心或是以美色或是以刚强剑术，每个人均是难敌之人。他们不知道会在此条路上走多久，但只要是在路上，他们便会齐心协力共同应对未知的困难。
奈良二人过了第三关，按照东方盈指的路一路走去。
走了几日，奈良渐渐怀疑起走的路是否正确，萧西西也是常皱眉头，只因前方林密丛深难辨方向。
这日又起了浓雾，两三丈外见不到景物，萧西西牵着马紧挨奈良而行，生怕两人在浓雾中走散，说道：“东方盈确实是指的这条路？”
奈良面色凝重，说道：“东方前辈说沿路南走便能到第四关，我问他具体道路，他只说一直南走便可到。”
萧西西抚着下巴，说道：“他这路指的太含糊了，这么密的林子顺着走哪能走的出去。”
奈良沉默不语，牵马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炷香时间，浓雾渐渐散去，他抬头望天，只见繁星若现暮鸟归巢。再看身旁的萧西西，脸带汗水鬓角头发成缕，正皱眉坚持。
奈良定住脚步，四下看了看说道：“天马上要黑了，这里干净些，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吧。”
萧西西“哦”了一声，将马拴在一旁树上，从马鞍挎包中拿出柴刀，寻摸细小树枝砍柴生火。奈良则拿出慈悲剑，静听周边声响，向旁边林深处走去。
两人相伴数月早已形成默契，每当野外露宿之时，萧西西寻柴生火，奈良则四处打些野味当做餐食。
不一会儿，奈良拎着一肥大野兔拨着草丛走了回来，此时萧西西已生气篝火。
奈良三下两下便将野兔剥皮去脏，拿了根笔直树枝，剥去外皮将野兔穿起来挂在火上烤。
二人坐在火堆旁取暖烘干衣服。
萧西西常年在外闯荡早已习惯风餐露宿的生活，一坐下来就笑嘻嘻地同奈良说话，完全不见赶路辛劳。
奈良受其感染，心情也放松了些，看着熊熊火堆，开口问道：“不知这第四关守关者是何人，有什么能耐？”
此时烤兔表面焦黄，发出刺啦刺啦声，散发着阵阵肉香。
萧西西伸手碰碰火上烤兔，被烤兔上面沾满滚烫油水烫了一下，立刻收回手来，眼睛盯着烤兔，咽了口口水说道：“第四关守者是个老婆婆，叫做古婆婆。这人功夫诡异的很，据说败在她手上的人少有活命的。”
提到此人萧西西抱了抱肩膀，眼中漏出些许恐惧。
奈良说道：“比试下杀手也是常见之事，何来诡异了？”
萧西西面容严肃，看着火堆说道：“你不知道，败在她手下这些人并不是她杀死的，大部分都是自杀的！”
“哦？”奈良奇道：“比试胜败是常事，败了没被杀反倒是要自杀，此事确实诡异。”
四下寂静无声，偶有虫鸣鼠叫，火堆火光跳动，映照二人脸上一阵明暗。
萧西西面带惧色，小声说道：“你不知道，这人来历更是吓人。”
她挪了挪身子，离奈良近了些，说道：“古婆婆名字叫什么没人知道，但她丈夫在几年前却是知名人物，名字叫作古齐，是位剑客，现在年纪大的剑客还都知道此人。他们二人育有一子，她儿子成了家又生了两个乖巧孙子。本来他们一家六口过得和和顺顺，但前些年古齐不知从哪得到一件神物，正所谓怀璧其罪，这神物没给他们带了什么好处，反倒是让很多江湖中人惦记。”
萧西西手拿树枝拨弄火堆，火光一旺照亮二人脸庞。
她继续说道：“终于有一天，一伙匪人潜入他们家，用迷药迷晕了他们，偷走了神物。本来偷走便就偷走了，但那伙匪人担忧古齐报复，竟然一把火烧了他家。古齐夫人身上着火负痛醒了过来，但此时她丈人早已全身烧得焦黑。她忍着全身烧伤的疼痛四处寻找她儿子孙子，找到她儿子儿媳之时，二人也早已死去多时，她又忍着悲痛在熊熊烈火中找她孙子。最后她在水缸里找到一个孙子，将他救了出来，但此时她早已是烧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
萧西西看着火上烤熟的兔肉，上面泛着焦黄之色，不由得一阵恶心，说道：“后来水族人救了她们祖孙二人，让她们在水族养伤，她烧得严重一年后方才恢复。也算她运气好，水族恰有治烧伤的良药，否则以她的伤势别说是习武了，就是活命都难。她伤势虽愈，但身上脸上留下骇人伤疤，人人见了无不惊惧恶心，后来她便整日面带黑纱，手上都一直带着黑纱手套。”
奈良说道：“那此人是如何成为此地守关者的？”
萧西西说道：“这事也是奇怪的很，她功夫本来不怎么样，比古齐都大有不如，但她烧伤后功夫却是突飞猛进，远超她丈夫古齐。有的人怀疑那些匪人并未找到古齐的神物，古婆婆伤好后自己找的了藏着的神物所以才变得厉害非常。”
萧西西打了个哆嗦，颤抖说道：“最怕人的是，有的人说她家火灭之后，共找到五具尸体……”
奈良想了想，说道：“她家总共六口人，她与她孙子逃了出来，该当有四具尸体才对。”
萧西西用力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就是，有的人说古婆婆其实已经死了，只因她心中愤恨，才重回人间为自己一家人报仇。”
奈良轻笑，说道：“世上哪有鬼神之事的，这恐怕是惧怕她之人的谣传。”
萧西西说道：“不是，不是，很多人都说跟这古婆婆在一块之时，根本察觉不到她的气息，就像是……就像是她不是一个活人一般。”
奈良说道：“是不是活人看她脸色一眼便可看出来。”
萧西西撇了他一眼，说道：“你忘了，她全身烧伤，脸啊手啊都拿黑纱包着，是活人是死人真没人知道。而且据水族照顾她的人说，从来没见过她用餐吃饭，就连喝水都没见过。”
奈良皱眉说道：“这倒是奇怪，吃饭可以避开人，一天吃一次也没什么，但一天连水都不喝就奇怪了。”
奈良忽地想到什么，问道：“那她那孙子怎么样了，可曾认得她。”
萧西西语气一松，说道：“她那孙子倒是没觉得什么，整日粘着古婆婆的。”
奈良说道：“可能就是她受伤后性情变了罢了，小孩子最能认人，如果她是活死人，她那孙儿肯定不会认她的。”
萧西西点了点头，说道：“也是，八成这些事都是别人传说的，不足为信。”
她虽如此说，但脸上仍带着恐惧之色。
奈良见兔子烤得差不多了，拿出随身匕首割了一块兔腿下来，递给了萧西西。
萧西西樱口轻启一点点吃着兔肉，只是兔肉虽香，她咬在口中总想起古婆婆在烈火之中寻找她的儿子孙子。
二人和衣而卧过了一夜，第二日收拾完毕又上了路。
奈良牵马在前，越走越觉得道路难走，已经渐渐没有了路，他们已经是在深林之中行走。
奈良擦了擦额上汗水，四下查看，都是一般景色，说道：“看来我们在林中迷了路。”
萧西西倒是觉得没什么，牵着马跟在他身后悠悠说道：“不必着急，南方根本不会有大林子，况且水族位于南海之畔，我们只要一直向南走总会出了这片林子。”
奈良一想也是，八关小道离水族本就没多远，水族位于碧枯湾，靠近南海，二人一直向南走用不了几日便可到海边。想明此节，他也不是很担心。
但说归说，他们一直在林中行走艰苦非常，道路崎岖难走，林中湿气大衣服总是潮乎乎的。
奈良还好，萧西西爱洁之人，总是小心翼翼走着，生怕弄脏衣服。
二人又走了一日，天又渐渐黑了下来，奈良牵着马走在前面，已看不大清四处景物。
此时林中阴暗，夜行的鸟兽渐渐活跃了起来，不时的在二人身边窜来窜去。
萧西西紧跟着奈良，睁大眼睛四处查看，往往一只蝙蝠几只雀鸟都能吓她一跳。
她正走着忽听身侧窸窸窣窣，心中不由得一惊，向旁边跳了一步，抓住奈良手，颤抖说道：“那……那有东西！”
奈良将她挡在身后，低头查看，见一只竹鼠嗖地窜到一旁，说道：“别怕，只是老鼠而已。”
萧西西抚着胸口，喃喃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什么玩意呢……”
她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脸色煞白，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手向前一指，声音颤抖说道：“那里……好像有人！”
奈良向她所指方向看去，并没有什么人，拍了她的肩膀，说道：“没什么人，怕是你……”
他话说一半忽地眉头一皱，唰地抽出慈悲剑指着身后，喝道：“何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