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心剑诸葛礼 一

  又行两日二人来到一处湖边,这湖平静如镜,湖边几棵矮柳迎风摇摆,几只野鸭在湖边悠闲戏水。
  见到此景萧西西深吸两口气,面带微笑眯着眼说道:“这里风景真不错。”
  奈良四处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一番美景。”
  萧西西走到湖边踢了踢水,说道:“等我老了走不动之时,我便在这盖个小屋,没事种种菜养些鸡鸭猫狗,你说可好?”
  “那可算是神仙生活……”奈良说一半便停了下来,眼睛看着远处柳树林后,说道:“恐怕有人先你一步。”
  萧西西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树林之后漏出一座房屋一角。这房子倒是比杨错的精致的多,墙壁由一般粗细的圆木叠成,屋顶贴着琉璃瓦,墙壁窗栏上雕着纹饰,一湾溪水横穿入院,整个院落都被收拾的干净整洁。
  萧西西撅了撅嘴,说道:“荒山野岭冒出个院落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诸葛礼的住处。”
  “他倒是会享受,选这么个景色优美的地方。”萧西西道。
  奈良牵马向院落走去,说道:“走吧,咱们去会一会这彬彬有礼的诸葛礼。”
  看着没多远,走起来却弯弯绕绕,一炷香时间才到院口。
  奈良刚要喊话却见房门被推了开来,自里面快步走出一人。
  这人四十余岁身形纤瘦,身穿绸缎锦衣,头发收拾整洁,面带红光鼻梁高挺薄唇大眼,便是二关守者诸葛礼。
  诸葛礼一见院门口奈良二人顿时满脸带笑,一边快走一边作揖说道:“失礼,失礼,二位贵客前来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奈良见他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实在不像会功夫之人。
  待诸葛礼走到近前,奈良抱拳说道:“在下奈良,见过前辈。”
  诸葛礼连忙摆手,说道:“前辈之称不敢当,奈良兄弟如不嫌弃便以兄弟相称……”
  他口中同奈良说着话,目光却落在一旁萧西西身上,上下打量她一番面带疑色问道:“这位兄弟是……”
  萧西西见他神色诡秘,心虚他看出自己身份,干咳两声抬眼看天装作清高模样不理他。
  奈良不知她为何如此,为免尴尬开口说道:“这位是萧兄弟,他一向寡言少语。”
  诸葛礼干笑两声,说道:“萧兄弟唇红齿白气质不凡,一看便是人中龙凤呐。”
  萧西西一听便知他话中有话,猜想他八成是认出了自己,“哼”了一声说道:“没想到堂堂诸葛礼竟然话如此多,我母亲自小便告诉我言多必失,她让我离啰里啰嗦的人远些。”
  诸葛礼脸色微变,面带苦笑向她作揖道:“令母所言极是,兄弟勿怪,哪天你见到她老人家还请带我向她问好。”
  萧西西依旧抬眼望天,并不言语。
  奈良在旁听得莫名其妙,但并未多想,开口说道:“在下前来是想向前辈请教一二,不知现在可有空闲?”
  诸葛礼一把抓住奈良手臂,牵着他向屋子走去,边走边道:“什么请教不请教的,你们在我这玩乐几天便是,到时候我送你们去下一关,比试什么的哪天意思一下就得了。”
  奈良回头看了看萧西西,萧西西耸了耸肩,意思是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套路。
  这木屋内里修饰也是华美,一进屋门是个长方厅堂,两边放着红木椅子,两椅之间是雕花的茶几。厅堂正中是把乌木大躺椅,算是主位,墙壁上挂着山水字画,堂角摆着乌金香炉,飘着袅袅青烟。堂角站着一十六七岁的女子,身穿素衣低眉垂首站在一边,应该是个仆人。
  诸葛礼将二人引到两边红木椅子坐了下来,自己也未坐主位,而是坐在奈良身边。
  旁边仆人见客人落座便拿来茶壶,诸葛礼一把接了过来亲自为二人斟茶,口中说道:“此处粗鄙简陋,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奈良道了谢,伸手接过茶水,只闻一阵清香沁人心脾,赞道:“好茶!”
  诸葛礼含笑道:“奈良兄弟有见识,这茶可是取自西南青燃谷的山丝茶,之所以叫山丝茶并不是说它取自山上,而是说一座大山那么多的茶树也只能取一丝茶叶,虽然此名有所夸张,但也可见其珍贵。这水乃是咱们碧枯湾甘露水,烧水的柴则是东北的火树,都不是一般的凡物。”
  奈良点头称是。
  萧西西则“哼”了一声,说道:“山丝茶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此茶只取一颗茶树最上一棵嫩芽,但你这茶茶芽粗大,分明是第二、第三的嫩芽,如此便算不得山丝茶。你说这水取自碧枯湾的甘露水,据我所知甘露水是每年六月第一场海雾落在兰花之上凝结的露水,此水喜寒过热则馊,保存不了多久,此时天气炎热怎能有甘露水供你使用。再者,东北火树之所以叫做火树,便是因为此树树枝之上常年有火光燃烧,试想此树天天在烧都烧不坏,你又如何使用此树烧水沏茶?”
  诸葛礼含笑为萧西西倒上一杯茶,说道:“萧兄弟博学多才必是师出名家,在下佩服不已。”
  他回到自己座位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鼻下闻了闻,说道:“山丝茶培育困难,通常难以长成大树,但青燃谷有一处茶园却是与别处不同,那里的茶树长得高大非常,其上摘的茶尖自然也大过寻常山丝茶,看起来便如第二三芽一般。我族甘露水确实不易保存,不过鄙人当年建造此处阁院之时在后院修了个地窖,趁寒冬腊月之时自北方运了些冰块置于地窖之内。地窖阴寒,甘露水贮存此处可保长年不馊。至于东北火树为何可做柴用,那是因为火族运来火树之时还带了颗火元,这火元可燃万物,区区火树自然不在话下了。”
  他说完哈哈大笑两声,接着说道:“其实这些萧兄弟早已知道,你如此说只是想考考鄙人罢了。”
  萧西西咬着牙哼了一声。
  诸葛礼见她生怒,连忙换了个脸色,干咳两声说道:“这个……萧公子前来此处所为何事?”
  萧西西瞥了他一眼,冷冰冰说道:“我陪我奈良兄弟前来闯关,别无他事。”
  诸葛礼放下茶碗,说道:“我与萧兄弟、奈良兄弟相见恨晚一见如故,这闯关之事就不要再提了,我怎能跟兄弟动手。这里四下无人,比没比试也无人知道,改日你们在我这玩够了,我送你们去下一关,你们对别人说我未能胜了奈良兄弟便是。”
  萧西西知他在讨好她,依旧没有好脸色,说道:“你如此说可是觉得我奈良兄弟技不如你?”
  诸葛礼连忙站起,摆手说道:“我可没有此意,奈良兄弟一表人才,手持慈悲剑,又习得天下数一数二的剑法,鄙人自知不如呐。”
  奈良心咯噔一下,心想诸葛礼未细看他抱着的剑,竟然识得是慈悲剑,可见此人眼光毒辣。
  “诸葛兄过谦了,在下前来是存心请教。”奈良说道。
  诸葛礼为他斟满茶,说道:“请教不敢当,鄙人就是个山野村夫,改日你我切磋一下便是,让鄙人长长见识。”
  萧西西见他对奈良客客气气心中得意,态度便就有所缓和,随意说道:“你居于如此山清水秀之地,倒是快活的很。”
  诸葛礼知她是族长大女儿,但不知她前来是否有什么深意,听她如此说心中一紧,连忙说道:“萧兄弟说笑了,鄙人独居此地是为水族守关,时刻不敢忘记水族培养之恩。”
  说着指了指堂中正位,说道:“此厅正位是为族长大人所留,弟子感念族长知遇之恩,闲来无事都要向此椅凭空叩首……”说着走到椅前,掀起衣服下摆俯身便要下拜。
  萧西西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你心诚一心只为水族。”
  她心里满是不屑,知道这诸葛礼不过是在给她演戏而已。
  听她如此说诸葛礼跪了一半又站了起来,持着茶壶为萧西西斟满茶水,说道:“鄙人之心天地可鉴,萧兄弟、奈良兄弟如果遇到水族之人可要多多美言呐。”
  萧西西翘着腿,吹着茶上热气随意嗯了一声。
  诸葛礼见她不愿多言,知趣地不同她多说,坐到奈良身旁,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说道:“敢问奈良兄弟师成何家?”
  奈良说道:“家师长安镖局上封下无用。”
  其实封无用没教过他过多功夫,只是教他些江湖道义为人之本。相较封无用凤凰剑仙教他的更多些,但凤凰剑仙不喜江湖上有他名字,所以跟奈良说在外不要提他名号。
  诸葛礼听到封无用名号,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封大侠乃是江湖上少有的仁义之士,我对他钦佩已久,如果能够见他一面平生足矣,奈何好人命短,这个愿望再也无法实现了。”
  他边说边摇头,说道:“奈良兄弟得封大侠真传又持他的慈悲剑,将来必会青出于蓝,扬名江湖为封大侠争光。”
  奈良说道:“封大哥仁义无匹,在下难以企及,只愿不坠他名声便就足矣。”
  诸葛礼擦了擦眼角泪痕,哽咽说道:“我想到封大侠已经故去,便就心中难受,让二位见笑了。”
  接着起身说道:“光顾着说话了,二位想必还未进饭食,有请二位移步饭堂,吃口冷酒淡饭。”
  奈良拱手称谢,三人一同前去用饭。
  用过饭食三人又聊了几句,便就各自歇息。
  这日夜晚奈良已沉沉睡去,但是厅堂之中却坐着一人,这人坐在正中主坐之上,手持一壶清酒正自斟自饮。
  厅堂并未掌灯,借着月光只能看到他闪着精光的双眼。此时的他面目狠厉,嘴上带着诡秘笑容。
  忽然,他目光像后方一斜又正了过来,看着月光撒在地上说道:“大小姐,同属下饮一杯如何?”
  自他身后缓缓走出一人,这人眉目清秀身着男装,正是化名萧西西的水家大小姐。
  她缓缓自阴影中走了出来,也是盯着地上的月光,说道:“我母亲识人较准,她找的守关人绝不会糊弄了事,你绝不会轻易放奈良过关。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我劝你一句,你休要耍鬼点子,要比试便就真刀真枪跟他比。”
  诸葛礼笑了两声,说道:“大小姐对八关守者均有了解,之所以选这些人,是因为这八个人各有各的风格,作为一个剑客不仅需要剑术高超还要有各种本领,只懂剑术始终落了下乘。”
  说着提起酒壶喝了一口。
  萧西西精通剑道,知道一个剑术大家招式只是一部分,自身品质行事准则也是一大考量。
  她知道诸葛礼所说在理,站在阴影之内不知如何回答。
  诸葛礼开口说道:“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萧西西冷冷道:“什么事。”
  诸葛礼喝了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说道:“你为何对奈良那小子如此好,你莫要忘了,他手上的可是慈悲剑,要是族长知道你跟慈悲剑传人在一起,不知她老人家会如何处置。”
  萧西西脸色唰地白了下来,诸葛礼所说的是她一直不愿面对的事。
  诸葛礼未回头看她但也知道她此时脸色,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要是他闯过八关,事情确实会有所转机,但你母亲的为人不能以常理考虑,谁知道她老人家有什么心思。况且,以这小子的本事未必便能闯过八关。”
  他提壶又喝了口酒,喝完晃了晃酒壶,里面酒已不多了。
  诸葛礼接着说道:“就算他闯过前几关,到了第七关就希望渺茫了,更何况还有那无人了解的第八关。这第八关是谁一直很神秘,除了族长没人知道,见过八关守者的人也紧闭其口。这些年来无人过得了第八关,奈良那小子也未必能过。”
  萧西西缓缓说道:“我知道八关守者是谁。”
  诸葛礼“哦?”了一声,回头看向她,说道:“不愧是水族大小姐,八关守者是谁?”
  说完便摇头笑道:“喝多了,喝多了,你断然不会告诉我的。”
  萧西西转身向堂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有我在,我保证他可以过了八关。”
  诸葛礼看着她的背影,面容凝重,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奈良早早便就醒了过来,出房门来到厅堂,并未见到诸葛礼。
  白衣仆人见他已醒,便侍奉他梳洗。
  奈良边梳洗边问道:“诸葛前辈可曾起床?”
  白衣仆人战战兢兢小声说道:“主人他醒来后便就出去了,不知何往。”
  奈良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白衣仆人小声说道:“小人名叫胡月。”
  奈良冲她笑了笑,说道:“湖中月影,是个好名字。”
  胡月脸上一红,“嗯”了一声,见他洗完脸,拿起面巾便要为其擦拭。
  奈良向后仰了仰头,说道:“不必姑娘辛劳,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说着接过面巾自己擦拭起来。
  胡月在旁低着头挽着衣角,看着他洗漱。
  洗漱完毕,胡月又拿过来早已准备好的早点茶水供他使用。
  吃过早点,一直不见诸葛礼和萧西西,奈良打算出门转转。
  他刚走几步,却听胡月在背后喊道:“公子!”
  奈良一怔,不知为何叫自己,回头看着她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胡月低着头,犹豫半晌小声说道:“公子万事小心。”
  奈良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了,谢过姑娘。”
  说完便就出了门外。
  早上的林子里飘起了薄雾,雾气通过衣服感觉分外凉爽。
  奈良深吸两口气,顿感浑身舒爽,拿起慈悲剑慢慢练起剑来。
  只见他剑舞八方,脚下步伐四处挪动,剑风带起片片落叶。
  他正练得起劲,忽听远处萧西西边走边道:“原来你在这里,可知诸葛礼干什么去了。”
  奈良停了下来,擦了擦额上汗水,说道:“我起来之时便未见他。”
  萧西西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她抬眼见奈良练剑练的脸上红润,呼吸粗重,不觉脸上一红,说道:“那个……你……你练剑呢?”
  奈良手上持着剑,喘着粗气,谁人都能看出来他在练剑。
  “嗯……我是在练剑。”奈良答道。
  萧西西干笑两声,说道:“练剑好……好好练。”
  奈良点了点头。
  萧西西忽地面色凝重说道:“你与诸葛礼比试之时一定要十分小心,这个人绝不是他表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