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璃妃许璃 二
璃妃背负双手说道:“我允许拥有神物之人参与江湖中事,但凡事均有限度,不可以大肆杀戮!”
“我们所杀之人均是迫不得已,如若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们。”沈非说道。
璃妃“哼”了一声,道:“你们杀风婆也好,杀西山帮也好,杀天下庄的人也没问题,只是你们灭了青帮,杀尽望月宫人,这就有违道理了。”
听闻此言,所有人均是一惊,梁子书、沈非齐声问道:“望月宫被灭了?”
璃妃又是“哼”了一声,说道:“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不止是望月宫,最近江湖上大小门派被灭了四五家,均有人见到你们身影,难道你们还想狡辩不成?”
沈非说道:“天下庄和两路人马在祁山阻截我们,确实被我们所杀,但望月宫和其他门派均非我们所为。”
璃妃眯着眼睛望着沈非,说道:“我的人手已见到你们杀人,你如此说以为我会相信吗?”
沈非说道:“望月宫、青帮确实不是我们所灭。”
璃妃微怒,说道:“那是何人所为?”
沈非首先想到的便是苏念,但他对苏念还有一份情意,不想让璃妃为难于她,结巴道:“这……”
梁子书看了眼沈非,知道他的想法,接过话头说道:“至于何人所杀,我们并不知道,但绝非我们。”
璃妃怒道:“枉你们也是江湖中人,行事竟如此不堪,所做之事连承认都不敢。”
花关溪越听越怒,脸色通红,忍不住说道:“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既然说了不是我们便不是我们,为何要反复逼问。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大便可倚老卖老,我花关溪倒是不惯着你这个老太婆。”
说着我紧青龙刀便要上前。
沈非心里一沉,暗道要坏事。
果然璃妃眉头一皱,脸色变冷。
梁子书见花关溪马上要上前拼命心中焦急不已,奈何他站的位置离她较远不能相拦。
他心中一急,心道罢了,拿出忘情弓纵身而上,弯刀直指璃妃面门,动作之迅速真如脱兔一般,沈非只见一条人影忽然窜出。
然而弯刀将将要刺到璃妃之时,只见旁边的武和尚身形晃了晃,也未见他有何动作,却听“咣当”一声,再一看,梁子书已是倒在了地上,脸色煞白大口吐着鲜血。
其他人楞了一愣方才反应过来,沈非立刻护在了梁子书身前。
他知道有忘情弓在梁子书受多重的伤都不成问题,他担心的是在他恢复之前武和尚赶尽杀绝。
冯古奈良上前扶起梁子书查看伤势。
花关溪看着地上的梁子书,心中一阵愤怒,牙咬的“嘎吱”直响,握着青龙刀的手指已经发白,只听她从嗓底低声说道:“你竟敢如此!你竟敢如此!”
武和尚见她盛怒不禁也是一愣。
他虽杀过不少人,但仗着璃妃威名,根本没有人敢指责于他,更没有被女子指责过。
看着花关溪的眼神,他心中有种负罪感,感觉做了件错事。
花关溪托着大刀,一个纵步便来到武和尚身前,抡起大刀便向武和尚劈去。
武和尚看着她通红的脸庞,带着泪的眼角,呆立当场。
他忽然不知道如此争斗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知道作为一会男子为何要让一个女子如此盛怒。
武和尚本是赤凉城外一所小寺庙里的和尚,这赤凉城是五大家族火家根本所在。火家之所以能闻名江湖,一方面是因为有祖传功法,另一方面便是因为在赤凉城西五十里外是一片称之为流焰森林的地方。
这流焰森林中长着一种奇特树木,这树长成之后会开出银色花朵,花开之后在树干之上便会出现跳跃流窜的火焰,煞是神奇。人们均称其为“火树银花”或是“火树”。
这一片片火树银花构成的森林远远看来便如一片火海一般。森林中炎热异非常,人们无法深入,因此保留了不少奇珍异兽。
而且火树的树干制成木材即轻又坚韧,还常带温热,是上好的造船材料。
火家之人便守着这片森林世代砍伐木材卖给碧枯湾水家和一些靠海城镇用以做船,火家因此成为一大望族。
话说这武和尚,自小便在寺中出家,平日练功念佛倒也无事。直到一日,寺中一个与武和尚交好的师父得了重病,需要一味药材方可医治,但这味只有流焰森林中才有。
武和尚为救老师父深夜独自一人深入森林之中。
那时他年纪尚小又是在深夜入林,走了几时便迷路林中。武和尚心急不已,知道这森林中危险重重,平日莫说进入便是靠得近了也免不了被寺中师父责骂。
他越是心急越是四处乱走,越走离来路越远。林中异常炎热又时有猛兽出没,武和尚躲躲藏藏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清晨。
当他费了一个时辰的力,爬到一颗高树顶上四下张望之时,他便知道可能此生都不能离开这片森林了。
只见四面八方一片赤红,风一吹如海浪一般,哪里有尽头?
他不明白自己何以走了一夜竟走了这么远,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找了个树干制成僧棍以防猛兽来袭,但最难的是森林之中少有野菜野果,他又是个和尚不能吃荤腥,只能忍饥挨饿。但在生死面前,清规戒律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他饿了三天之后便吃了第一只野兔。
林中的野兔不同于他处,烧熟之后自带一股清香,武和尚吃完便恢复了体力,继续在林中四处走动。
他不走还好,这一走便更深入森林中心地带,这里全是异常凶猛的异兽。
武和尚用尽平生所学堪堪求活,但野兽凶猛他时常遍体鳞伤。
受伤也不能休息,要时刻提防其他猛兽寻着血腥来袭。有时也想过一死了之,但每次在下手之时都想再坚持一天看看。
就这样武和尚在林中待了一十八年,他天天与猛兽搏斗也练就了一身超凡本领。
他的招式不花哨不美观,有的更是看起来别扭,但均是最为有效的招式,能一招解决的绝不用两招,能直拳办到的绝不挥拳。
当璃妃深入流焰森林见到他之时,他已如半人半兽,也忘记如何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叫何名字。
璃妃见他可怜又知他本领高强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武和尚也感念她的恩情对她言听计从。
所以说奈良觉得他有神物在身是错的,他并无神物,但许多有神物之人都死在他精钢所铸的僧棍之下。
话说花关溪盛怒之下挥刀向武和尚砍去。武和尚见她愤怒的双眼,不觉浑身一震,忽然不知道自己所在何处,不知道为何要招惹这个姑娘。
就在他愣神之际,青龙刀已到他面前。
他与猛**战多年,许多招式已成习惯。见刀已在眼前,想也未想便挥棍横扫,“咣”的一声砸在了青龙刀上。
他这僧棍乃是璃妃特意找上好的工匠,以山腹精钢所制,坚硬无比。再加上武和尚功力几倍于花关溪,他就这样随意一招,便将花关溪扫飞出去,撞断一棵树方才落地,毫无声息的晕死过去。
见此情景沈非目眦欲裂,梁子书受伤倒不是大事,毕竟他有化伤神物忘情弓,可是花关溪却没有。
沈非刚想过去查看,却见武和尚脚步轻动,也向花关溪处走去。
沈非心提到了嗓子眼,如若让他过去花关溪万难活命,连忙取出神物之精化作承影剑,向武和尚攻去。
其实武和尚并非此意,他只是不经意间伤了花关溪,心中觉得愧疚,只想前去看她伤势如何。
但常人怎能想到他会有此心意?
冯古见花关溪被击倒,一个纵身跳到她身旁,探了探伤势,还好并无大碍,只是撞到了脑袋晕了过去。
忽听“砰砰”之声,回头看去,只见沈非、奈良同斗武和尚。
沈非已化作鬼态,动作飘忽,承影剑忽长忽短上攻下击。
奈良手持慈悲剑动作迅疾无比,一眨眼间便是五六剑刺出。
但武和尚毕竟是璃妃侍从,面对两人夹击仍然以慢打快,轻描淡写便化解了两人攻势,又反手回攻,沈非、奈良只能堪堪避让。
冯古见两人艰难相抗,看了看地上的花关溪,咬了咬牙,一个纵身加人战团,与沈非、奈良同斗武和尚。
武和尚本来并无恶意,只是一心想去看看花关溪伤势如何。却突然出现两人拼命阻拦他,后来冯古又加入其中,也不明刀明枪相斗,只是四处游走,寻了空隙便以暗器相击。
沈非、奈良还好,只是两把剑,他抵挡起来相对容易,但冯古暗器不知道何时便会射来,让他心中焦躁不已,一半心思都在放在冯古身上。
武和尚受三人同击,渐渐心中有气,手上加了力气。
他寻了个空隙,飞棍刺向沈非,同时抬腿后踢冯古。
此时他身子悬空,腰一用力便旋转起来,挥拳又砸向奈良。
他这招可是巧妙无比,同一时刻连攻三人,常人难以办到。
沈非可不敢硬抗,扭转身子打算避过,冯古快步后退,奈良则挥剑砍他拳头。
将要砍到之时,只见武和尚身子又是一转,拳头便转了过去,奈良砍了个空。
武和尚转身的身子一弓,头脚换了位置,又是一伸,原来打向沈非的僧棍指向了冯古。
冯古一惊,更是快步后退,怎奈何僧棍之长,武和尚动作之快已不容他闪避。
“嘭”的一声,冯古便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大口吐血,爬不起来了。
而沈非本想侧身躲过僧棍,他这一侧身反倒离武和尚近了些。
僧棍忽然变作双脚,还不待沈非反应,武和尚已是连踢数脚,将他踢飞出去。
武和尚身子转了一圈又将拳头抡向奈良,而此时奈良剑已劈下,招式已用老根本无法避招,武和尚一拳结结实实砸在奈良头上。
奈良顿时眼冒金星,眼角带血,跪倒在地。
武和尚以一招伤三人,可是迅捷无比。
如若让他人看到一定会怀疑他有神物,但他并没有神物,只是以最为纯正的功夫打败了沈非五人。
武和尚见奈良在旁正欲上前补一脚,忽听璃妃说道:“且慢动手。”
武和尚一向对她言听计从,听她发话束手立在一旁。
璃妃面带笑意,缓步走到沈非面前,看着趴在地上的沈非,缓缓蹲了下来,说道:“你且听着,我杀人前都允许他说最后三句话,这里五个人都说一遍时间太久,便由你说吧。”
沈非擦了擦嘴角血,深呼口气,四下看了看。
只见梁子书已经转醒,咬着牙想要坐起来,然而挣扎许久也办不到。
花关溪神情萎顿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否醒来。
冯古坐在树根之上,背倚大树,嘴角渗出血来,平静地看着沈非,眼神中没有愤怒和恐惧。
奈良以剑撑地,半跪于地神色刚毅,毫无退缩之意。
沈非看了一圈,知道大势已去,干笑两声说道:“能认识我这几位兄弟,又能跟他们死在一块,此生无憾。”
冯古听他如此说,嘴角笑了笑,但可能牵动伤口,又剧烈咳嗽起来。
奈良也看向沈非,微微点了点头。
梁子书听沈非如此说反倒是心中一定,也不挣扎,一翻身躺在了地上。艰难的拿出沾满鲜血的折扇,一点一点的慢慢打开,使尽全身力气轻轻摇了摇。
璃妃面无表情说道:“第一句。”
沈非苦笑两声,接着说道:“我们这一死,可是砸了阴爻山邹阁主的招牌了。”
梁子书看着天,听他如此说,竟“呵呵”笑了两声。
璃妃说道:“第二句。”
沈非忽然面容一板,说道:“灭望月宫另有其人。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其中定有谋划,你中计了。”
璃妃一愣,没想到他会如此说,问道:“你这话何意?”
沈非却是闭上眼睛待死,不再言语。
璃妃怒道:“你说!”
沈非看了看她,说道:“我再说三句话,说过之后是杀是剐悉听尊便。我们早知道你的威名,也不愿惹你不高兴。既然如此,如果是我们杀的人为何要让他人看见?以我们的本事,要想不被你察觉也是可以办到的,此为其一。”
沈非接着说道:“其二,我们几人初出茅庐,稍有心计都不会大肆杀戮。况且望月宫虽与我们有仇,但他们都是女人,杀女人也非我们作风。”
沈非看着璃妃表情变化,说道:“连续杀了这么多门派,肯定不是为了江湖仇杀,其中必有谋划。他们借我之名杀人便想让你除了我们。正如你说的,我们的威胁也不容小觑,借你手杀了我们再好不过,此为其三。”
璃妃背着手皱着眉,缓缓踱步。听沈非一说她心中也隐隐有感,以沈非、梁子书的智谋万万不会如此行事,况且最近江湖之上隐隐有股邪气,具体为何她也不知道,只是有所感觉。
踱步半晌,她忽然停了下来,说道:“好,我且先不杀你们。”
璃妃看着受伤的五人,眼睛一眯,说道:“但是你们几人本事大了些,放你们走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除非……”
璃妃顿住不往下说。
奈良已知其意,以剑撑地缓缓站了起来,看着璃妃,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在我们在五人之中,虽不算强但也分得一分。”
璃妃点了点头,说道:“慈悲剑当年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神兵,你不必过谦。”
沈非知道奈良想干什么,喝道:“奈良你要做什么?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支撑着想要爬起来,只是受伤过重,还未起来便又倒在地上。
奈良好似未听见一般,伸手摸了摸慈悲剑,抬眼望了望天,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命是封大哥给的,不能弃之。”
抬起握着剑的手,看了眼慈悲剑,说道:“这剑是封大哥之物,不能弃之。”
说完伸出手指,向着自己眼睛用力挖去,顿时右眼之处成了个血窟窿。
奈良拿着眼珠,递给璃妃,说道:“我之前跟错了人,害得封大哥为我而死,是有眼无珠,留着这眼睛也没用。”
璃妃笑了笑,旁边胖随从伸手接过。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奈良左手持剑“唰”的一声,将右臂齐肘斩断。
奈良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额上沁出冷汗,将剑往地上一插,咬着牙捡起右臂,强忍疼痛将断臂交给璃妃,说道:“使剑之人最在意右臂。左臂再灵活也差了分毫,便是差这分毫,我以后已不可能成为用剑高手了,如此你可满意。”
胖随从接过断臂。
璃妃嘴角一笑,说道:“忏悔者断刀奈良果然是一代侠士,如此也不枉封无用如此看重于你。”
她看向武和尚,说道:“我们走。”
说完转身带着二人离去。
武和尚刚要走,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花关溪一眼,眼神中有些异样,接着转过身跟着璃妃大步而去。
她们一走,奈良再也坚持不住,“哐当”一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