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亦正亦邪
他边走边说：“下次不会了。”
晏娘问：“你来做什么？”
提起来意，霄狸一下反应过来，感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递给晏娘，晏娘没接，孤疑地看着书上写的字，她随口念出来：“年事记，这是什么？”
霄狸又往前递了递：“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又看看他，接过书，开始翻开看，霄狸又说：“直接翻到天乾三年。”
多翻了几页，看到了天乾三年的字眼，下面密密麻麻按月份记录了一些事件，都是些她看不懂的也没听过的事，粗略扫过几行，就在她要扣上书的时候，突然一行字出现在视线里。
“八月，苏儿病故，挽寒楼行丧礼，封楼，所有交易中止，昭阳公主怒，所来信中斥责挽寒楼言而无信。”
她这下明白了，霄狸是在给她拿证据证明狐若的清白，她无奈开口：“我没有那个意思，狐若既然都说了不是她，我也不会做那般猜忌的小人，我只是……一时想不明白。”
她扬扬手中的书：“还是谢谢你，有心了。”
霄狸还是孩子心性，终究太单纯，他不明白，如果她真的怀疑狐若，这样一本书能证明什么，什么都可以捏造，不是小孩子一般，随便给个东西就能挽回失去的信任的。
挽寒楼的人啊，都是这般，站在善与恶的极致点，上一刻他能为你的信任绞尽脑汁，下一刻也能随手杀死一个不曾相识的无辜者。
她不赞同，但也不会去干预，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但有时还是会庆幸，自己没有和他们站在对立面。
霄狸把书放回怀中：“那就好，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等等。”她拉住她，“你轻功好，能帮我一个忙吗？”
霄狸点头：“何事？”
“帮我去看看王府后门那一片，有没有人行为鬼祟，或者频繁徘徊于附近的人，但小心些，最好不要被人发现你在监视。”晏娘嘱咐道，“若有奇怪的人，你先别急着抓，再盯盯他有什么动作，这几天府里闹的厉害，但愿会有胆子小的要报信。”
“好。”人就走了，这次走的是正门。
屋里又只剩这主仆二人，怜儿走到晏娘身边：“主子，你相信楼主？”
晏娘扭头看她：“怜儿，你觉得狐若是一个怎样的人？”
怜儿垂目思索了一下，斟酌言：“无善无恶的人。”
“对啊，一个善恶在她心中完全没有分别的人，她不需要别人怎么去评判她，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大的恶事，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生意罢了，无利可图，也就没必要隐瞒。”
她晏娘信的不是狐若不会骗她，而是狐若这个人的本质。
“原来是这样。”怜儿恍然大悟，“主子果然还是心思明白的，我倒怕主子错信了别人。”
晏娘盯着怜儿，语峰突转，恍若一把利剑：“那你呢？我该信吗？”
怜儿回视她的目光，直白而坦然，什么话也没说，须臾之间，她掏出腰间的短剑往自己脖颈上划去，晏娘被吓了一跳，急忙出手打开了她手中的剑，剑锋歪了一点，没能伤到性命，但还是在她脖颈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立马冒了出来。
“你做什么！”晏娘拿出手帕捂住她的伤口，“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是不信你，这是何必。”
“我说过，我是来报恩的，这条命就是王家的，主子若不信我，我以命自证。”怜儿咬着唇，脸色因为被怀疑而变得苍白。
晏娘眼中露出心疼，没想到怜儿性子如此刚烈，是她过分了。
她咽了咽喉咙，愧疚道：“对不起，我多心了。”
怜儿抿唇摇头，晏娘又轻缓道：“你捂好，我去给你拿药。”
晏娘房中常备一个药箱，放药也放毒，里面有常用的金创药，她和绷带一起拿过来，细细给怜儿上药。
伤不重，只是看着吓人，晏娘很快便处理好了，刚放下药，就有婢女进来。
“姑娘，王爷让奴婢过来送信。”放下信，婢女便退下了。
晏娘知道这是弟弟写的信，她出事在牢中的时候王烨被送回山中祛毒，所以来王府后也没能再见他一面，梁旭说会让他寄信过来，果然没有食言。
她看了信，信中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交代了身体状况，让她安心，还说下次他要给姐姐寄山中的草药。
“这孩子，草药寄过来就坏了。”她笑着把信收好。
此时院外吵嚷的声音渐渐小了，午后蝉鸣一声一声高，盖过了所有的动静，连天气都这样让人心烦意燥，她走过去把窗关上，仍旧关不住这恼人的蝉声。
“什么时候才能安心啊……”
昭阳公主最近为狸音在府中阔了一个院子出来种草药，院中的房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材料，竟然温度比外面低不少，又有湿气，里面植物长得格外的好。
狸音最近就泡在这药屋里，整日不见出来，起初昭阳公主只当他一时兴起，但久了也觉出些不对劲。
今日她醒来，床上已经冷了温度，人又不见了。
“狸音又去药房了？”昭阳坐在床上，面有愠色。
婢女叩首：“狸音郎君天未亮就去了。”
“越来越胡闹了，放任他可不是忽略本公主的。”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向妆台，“给本公主梳洗，今日便去那药房看看，有什么稀奇古怪的。”
植物葱葱郁郁，少年挽着衣袖裤腿，一袭墨衣蹲在草木之间，周围的深色反而越加显得他肤白近透明，像是随时会消失的仙君。
他神色认真地浇灌着草木，丝毫不在意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狸音。”
他没听见。
“狸音！”
被惊醒，骤然回头，妇人华衣珠钗站在身后，颜色亮丽如同一朵骤然盛开的芍药。
他惊喜地站起来，咧嘴带笑，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走过去拉昭阳公主，炫耀他的成果：“你快看，我种的半枝莲，已经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