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魂穿聚灵珠 下
时间迅速流逝,江澄的眼前闪过零星几个他熟悉的片段:岐山相遇、玄武洞交流、事变后逃亡……直到云梦分别。
玄武洞事变后,于邻钟交给江澄三枚聚灵珠便速速赶回到余杭。
抵达余杭已是深夜,天空犹如一张幕布,黑沉沉地笼罩在于宅上空。
于邻钟随着那派来接她的白衣小生走到于镇宁书房门口,她迟疑了一下。那个白衣小生在门外行了个礼便悄然退下了。她握了握手里的湖目,踏进书房,关上了门。书房里橙黄色的烛灯明明是温热的,气氛却黯淡而僵冷。
“父亲。”于邻钟行礼。
“回来了,坐下吧。”于镇宁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只是略一抬头,便又低下头。
于邻钟环顾四周,似是对书房有另一把椅子感到诧异,然而稍有停顿,便轻轻坐下了。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于镇宁的头依旧没抬。
“孩儿未能保全所有弟子回来,请父亲赎罪。”
未答。
“孩儿擅自帮助其他世家弟子潜逃……”
“真是胆大包天!”于镇宁“啪”地放下笔,语气激昂地接话道,“你根本就是觉得自己没错!玄武洞闹事有你的份,事变后潜逃有你的份,既然有剑为何不马上回来,非得去救姓江的人,你以为你是助人为乐吗?恰恰相反,你不仅没有救得了他,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了!”
“父亲,您怎知我……”
江澄心中陡然生疑,玄武洞事变后,于镇宁派人不去玄武洞找人却直接去云梦等人,就像是知道她一定会去一样。
“我怎么知道?我们的弟子是瞎眼吗?你以为那丫头不说,其他弟子就没人会说吗?”于镇宁冷笑了一声。丫头指的是绵绵。
“不光是我们的弟子,其他的弟子难道会看不到吗?!真是好大的胆子,谁都知道要离始作俑者越远越好,你是怕没有祸及我们家不甘心吗?!”于镇宁越说越气,站起来指着她继续说教。
江澄听着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不起,父亲,是我冲动了。”于邻钟低下头。
“冲动?好,珩儿,那你说该拿什么认罪?”于镇宁的语气稍平缓了些,“你知不知道你的冲动会带来什么?难道温氏会对这此事变草草了之吗?”
沉默片刻,她抬头望向父亲,歉意地说道:“父亲说什么,孩儿便拿什么认罪。”
于镇宁听言,两眼之中有股暗暗的光芒窜动,他走上前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稍微柔软下来,“珩儿,为父知你最为家族着想。此次事变,温氏不会放过任何参与的家族,温氏的人要斩断一个家族的翅膀何其容易,可若用一片羽毛换得翅膀的安宁,何乐而不为呢?”
于邻钟注视着父亲的眼睛,直觉不安地撞击着她的太阳穴。她翕动了一下嘴唇,又双唇紧抿。
“珩儿,引他出来,让他把秘术的最后一章移魂召灵交与你,然后告诉我。”于镇宁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听到父亲提起那个人,于邻钟的瞳孔紧缩了一下,“父亲是想把可以作为镇家之宝的秘术当作羽毛换取家族短暂而苟且的安宁吗?”
“不,我当然不会轻易将秘术交出去,但是只要让大家知道我于家已掌握天下第一铸器师的所有秘籍,就连温氏也要承让三分。你难道没明白吗?温旭让你铸剑,垂涎于我们于氏铸兵间,火烧云深不知处时偏偏放过了于家,这是为什么?都是因为江雪寒的一部分秘术在我们这里啊。”
是,都是托了江雪寒的福。
于邻钟看着于镇宁越说越兴奋的脸,突然沉静下来,沉静得如同沸水前兆。
“我找不到他,从来只有他找我。”她平静地说。
“怎么会?”于镇宁抓住她的肩膀,“他答应过你的!这都过去多久了!三年?四年?!”
于邻钟沉默着。
于镇宁盯着她的眼睛,怒火中烧,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双目凸出,狰狞地说道:“好啊,江雪寒,你这是都算好了!”
于邻钟措手不及,一手用湖目抵住,一手去掰对方的手指,眼睛里皆是错愕,“父、父亲?”
“说是要传授全部秘籍,却带着最重要的一则秘术销声匿迹,好啊!你不是很宝贝这丫头吗?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你、你在说什么……”于邻钟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她想放出灵力,却发现灵脉被封。怎么会?是于镇宁都计划好的吗?
突然,一捆绳索自下而上沿着椅子“嗖”地攀上紧紧捆住于邻钟,如巨蟒缠身。这椅子有问题!于镇宁一下子放开了手,湖目“哐当”一声落地。
“咳咳咳……父亲!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于邻钟不安的直觉愈发在太阳穴跳动起来。
看着束手无策的于邻钟徒劳地挣扎着,于镇宁的暴怒丝毫没有冷却,他盯着地上那把长剑,眼里满是不甘,“你问我做什么?呵呵,你问问你的好师祖做了什么。江雪寒言而无信,说是要交予你全部秘籍,结果这么久都不出现。他一定是跑了!他以前做了什么好事我还没说呢,江雪寒不过是婉莹的师父,而我是她的丈夫,凭什么当年江雪寒的一句话就破坏了我们夫妻的感情?他活着挑拨是非,造的那把剑成天阴魂不散,好一个忠心耿耿的护主剑灵,让我碰一下都不行;死了也是爱管闲事,仗着修为高插手家事。你给我听明白,你姓于,不姓江,他江雪寒算什么东西,我才是你父亲!”说着,他恶狠狠地踩向湖目剑。
“住手!你在说什么,什么生和死?你说清楚!”于邻钟的眼神恐怖极了,语气颤抖起来。
江澄看见于邻钟与先前判若两人,心揪了起来。他明白,事关自己的重要之人,何能从容?
“呵呵,你果然不知道。不枉他藏着掖着不让你知道,可我清楚得很!我今天告诉你,你的好师祖早就……”于镇宁的眼睛眯了眯,怒极反笑,看着于邻钟,又突然掐住她的脖子,“被我毒死了。”
江澄的背脊发冷。他突然恍然顿悟,先前的画面其实已经有诸多细节表明江雪寒并非凡人。凡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在石头上,不可能全身散着灵光,可世人总是对世外高人抱有超凡的幻想,以至于认为灵异的地方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没见过不知道罢了。
“二十年前,他就死了。我看着他死的,呵呵呵……他到死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是被我毒死的。”
“那他为何十年前还出现在你面前,他还亲手给了我剑,他……”于邻钟头痛起来,觉得江雪寒一切的表现都有了解释,又不肯接受这个解释。
“我都说了他不知道是被我毒死的!他根本想不到他的好徒弟送给他的酒会有毒!哈哈哈,我以为我和婉莹的生活就此安宁了,没想到他化成鬼也不放过婉莹,死了还要带走她!婉莹下黄泉后,他还不消停,非要缠着你!你说,他是不是欠我的,他凭什么不拿出他所有的秘籍赔罪?!”于镇宁有些癫狂地摇晃着她。
于邻钟怒了,江雪寒于她而言是恩师、是良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虽与于镇宁相看两厌,却对于家也付出了不少。于镇宁突然的癫狂让她既震惊又恶心,“不可能!你什么意思!我师祖他根本就不是你说的这样的人!”
“你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于镇宁阴沉地看着她,“他看不起我,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是!婉莹都还没说什么,他凭什么对我不满?!你也是,你给我看清楚了,我才是你父亲,我叫你让江雪寒把秘籍全交出来,你一拖再拖,他迟迟不肯,现在他跑了!你说你是不是有错?你又捅出了这么个篓子来,温氏不会善罢甘休。很好,若是江雪寒不出现,那你就替他当这个羽毛。”
看着于镇宁拿起湖目阴阳怪气地靠近,于邻钟张了张嘴,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心里的某一处正在崩塌……
她脑子很乱,恐惧到极致竟笑出了声,“你要杀我?杀我向温氏谢罪?”这实在太荒唐可笑了,温氏的人还没上门问罪,自己的父亲却急不可耐地想手刃自己。
江雪寒说得对,她真应该跟他走……可当年何曾把人心想得这么阴暗扭曲。这个于家里,罗氏一家对她有恩,于镇宁虽喜怒无常好歹是自己的父亲,没想到原来他竟心胸狭隘到这个地步。
“我养的十几年的铸器师怎么能杀?只是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你乖一点,很快就好了……”于镇宁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养了十几年的牲畜。
“不要……”
看着湖目剑落下,于邻钟不寒而栗。
一剑,在肩膀处,靠近动脉一寸处,若动脉割裂大出血必死;再一剑,大腿处,动脉静脉繁多,破裂处痛不欲生,失血过多必死;再一剑,后颈下侧,致命穴位和韧带集中地,重创后无力回击,神经系统崩溃,意识模糊,脑死亡必死;再一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好痛!
于邻钟吃痛地喘息着,已经惊慌愕然成了个木偶人,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疼痛,血液溅满了她的脸……
恍惚间只听到于镇宁近乎神经质地低语道:“你说江雪寒若是知道你成了废人,他会不会出现?废人好啊,废人听话,你就老老实实的当个废人,温氏的人看了也满意,不找我们的麻烦。一举两得呵呵呵呵……”
他疯了……他疯了……他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住手啊!邻钟!邻钟!”江澄从梦中猝然惊醒,握着胸前的聚灵珠,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似那些伤口是在自己身上。
他坐在床上,颤抖地做了三次深呼吸,突然一掀被子,跳下床,直往于邻钟的房间跑去……
他要见到她,听到她,触碰到她。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