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羽林郎
郭巨一边同周围人作着寒暄,一边将自己所倚仗的真正靠山搬了出来,其余宾客的热情在这一瞬间,明显上涨了数个档次之多。
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突出,林图遂跟在一众宾客身后,纷纷朝着那位羽林郎聚拢过来,意图拉关系套近乎。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然历史长河中的那些璀璨群星,都是一些特立独行、亦或者拥有某种怪癖的奇人异士。
但是林图并不觉得,整个世界会依照自己的意志而运转,所以说,自己宁愿表现得庸碌平凡几分。
这个道理,行至何处都说得通。
“来来来,吴兄,介绍给你认识一下,这位良家子乃负笈游学的青年才俊。且不说他那满腹经纶的优厚学识,便是此种孤身一人、便敢踏足大江南北的勇武胆气,就是我大汉首屈一指的人杰。”
负责引见的郭巨笑吟吟抬手道,位于左侧的羽林郎则是漫不经心地瞟了林图一眼,遂极其敷衍地拱拱手,示意自己已经接洽过了。
对此,上前见礼的林图并不以为意,仿佛根本未曾看见对方的恶劣态度似的,先是朝着坐在主位的郭巨行了一礼,随后对准旁边的羽林郎深深作揖道:
“小子名为林伯约,乃天水郡陇城人氏,素来久闻羽林郎大名,今日终能得见大人,果然气宇轩昂,名不虚传。”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林图唾面自干的姿态都已经放得如此之低,那么这位羽林郎也不敢继续怠慢下去,转而放下手中茶盏,瓮声瓮气地恭维回礼道:
“小郎君客气了,本将也只不过是天子座下鹰犬,所行所干皆为我大汉朝尽份心力而已,实足担待不起小郎君的夸赞。”
既然话头已经扯开,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便都变得顺理成章许多,在林图以及郭巨的推波助澜之下,三者相谈甚欢。
“伯约……是个好字啊,既然小郎君乃西北六郡的良家子弟,怎么不投效军中,为我大汉国扬威勒马呢?”
不知是何缘故,这位满脸虬髯的羽林郎吴大人在看待林图的同时,面部线条越来越柔和,且双眼时不时闪过一道精光,言语更是变得亲切和蔼许多。
林图表面上看不动声色,心底却是暗自留了个心思,待对方问及自己的字号和出身时,林图人畜无害地笑呵呵回道:
“不瞒吴大人所说,‘公侯马上取、千金杀奴得’,哪个少年人未曾有过这种梦想?奈何小子自幼体弱多病,家父遍寻各地医者,这才堪堪将小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虽说捡回一条性命,却也是错过了最佳的习武练艺时机,外加上本身性情惫懒,这才没被军爷青眼相加,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哈哈哈,哪里的话,只要你我等人心向天子,在哪不是为国效力?小郎君快人快语,颇合本将心意!”
羽林郎豪爽粗犷的笑声响彻于大堂内外,众多宾客纷纷出声附和,一时间在座诸位显得宾主尽欢、其乐融融,将宴会气氛不知不觉推向高潮。
伴随着时间流逝,郭巨宅邸所属的厨娘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各色菜肴,在郭家长子的盛情邀请之下,与会来客尽皆落座,静等主人发号施令。
由于林图一脸懵逼、就被郭巨指派为其儿义父的缘故,所以他也被郭巨强拉硬拽至,由重要客人聚拢而成的圆桌旁坐下。
在其身侧便是郭家二子、三子,以及羽林郎等形形色色或初识,或陌生的未知名客人。
若无其事感应到其他宾客时不时投递而来的惊讶、疑惑目光,林图心底暗自腹诽不已。
原本自己的本意,只不过是想趁此机会、打探一下有关于郭氏一族的情报罢了。谁成想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对方儿子的干爹,这让林图颇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既然悄无声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泯然众人矣’策略失败,那么林图也只能强装笑脸,陪对方扮演好自己这个轻车简从的莘莘学子形象,以便尽快脱身。
正当众人嘻嘻哈哈、相谈甚欢的时刻,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却在婢女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朝着郭巨这个方向走来。
只见在那老妇人的怀中,还轻柔搂着一个厚布包裹而成的襁褓。
林图眼睛微眯,心念转动间、已经差不多揣测到了来者的身份。
果不其然,一切同林图所预料的无出二致。只见郭巨快速离座,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向那位老妇人身侧,挥挥手示意旁边的侍女退下,郭巨亲自搀扶起那个老妪,笑呵呵将其带到了宴席的中心位置。
果然无愧于‘孝子’之名。
郭巨老母体型富态,从其衣着以及长宽高便能看出,这是个享尽了荣华富贵还有天伦之乐的妇人。
从厨娘的餐碟上接过一串寿桃,郭巨老母亲自将其穿过怀中的襁褓,引来周围宾客的一片叫好之声。
这是当地的风俗习惯,由家中年龄最长者用麻线串成的一圈寿桃穿套婴孩,为幼儿祈福,喻示着长命百岁之意。
接着,再三推辞的林图拗不过郭巨的‘入乡随俗’话语,只好打开木盒,从中拿出自己‘精挑细选’的长命金锁,套在婴儿的襁褓身上,此乃百岁宴中的第二道工序。
长命锁的成色并不出彩,且不说那远远未及现代的黄金模样,就连铜制品都要比它好看几分。
西汉时期的冶炼技术自然算不得发达,可是当林图亲手拿到这把传说中的、正所谓‘长命金锁’时,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怀疑人生的感觉。
不过……看着周围宾客,尤其是郭巨的欣赏、满意目光时,林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接受不能的杂色金锁,其实是乃这个时代的常态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