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暴露
当他万般钟爱的三好学生林图、脱离自己视线的那一瞬间,对方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似的、完完全全变了个模样。
其形态外貌、固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可是林图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精气神,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从始至终都做得面面俱到、游刃有余。做秀虽得做成全套,但好歹……也该让演员张弛有度才行。
难道不是么?
周六、周天学校补课,早已逐渐成为社会上的一条大众常识。
林图在其他学生面前,从来都表现得温文尔雅、不咸不淡。以至于大家对他都有种,莫名生疏的距离感。
仿佛二者之间、被牢不可破的神秘隔膜阻截,横亘着一条深不见底的万丈沟壑。
所以,众人也就发乎情止乎礼,与其敬而远之。
林图去而复返,并未引起同班同学的太多注意。毕竟作为各科老师心目中的乖孩子代表,什么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都是学校园丁信手拈来的日常基操。
正所谓习惯成自然,大概……讲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而徐南、孙博二人的无端逃学旷课,当然也没激起任何波澜。对此,众人的态度分属两个极端。
学渣们双眼里饱含艳羡,向往嫉妒的小情绪呼之欲出,就差热泪盈眶着高喊‘我要像梦一样自由’。
笔耕不辍的学霸则无动于衷,视若无睹之余、还带着点淡淡鄙夷。
那是强者对待弱者的天然碾压,恍若非洲大草原上、占据15只母狮交配权的雄狮,在遇到落单鬣狗时的那种心态。
高三年级早已进入到了复习阶段,待一张英语测验卷做完,阵亡无数脑细胞的林图、才堪堪度过这个忙碌且充实的早晨。
一阵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像被德牧驱赶着的羊羔蛋子、纷纷从学校大门内鱼贯而出。
信誓旦旦说今天同他一起、来学校上课的方小霏,早已不知所踪。
林图在对方空空如也的教室门口溜达一圈,旋即自顾自迈着懒散步伐,朝自家出租屋方向悠哉踱去。
嗯,按照家里的老规矩来说,今天午饭……该由方小霏想办法解决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
想必也是极好。
坐拥‘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思想的林图,当然不会对自己妹妹客气什么。
一边随着零丁稀散的人流起起伏伏,一边心里盘算着、方小霏准备掌勺做些什么。
面条?米饭?馒头?白饼?
反正上个礼拜刚把大米面粉、蔬菜调料置办齐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种难题,从此再也不会令自己和方小霏,感到纠结。
生活上的点滴进步日益可见,自诩‘万元户’的林图、终于也能挺直腰杆,不必含蓄望着橱窗里的精美商品、怔怔出神。
正当林图浮想联翩,嘴角挂着微笑、思绪万千之际。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从旁边的银杏树下钻出,径直挡在林图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原本漫不经心的林图,瞬时收回思绪。双目不动声色微微一凝,继而颇为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鼓足勇气’讪笑道:
“警、警察同志,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小林同学。”
那人不以为意,笑眯眯看着林图。不知何时,已经脱掉了早晨穿着的崭新警服。
原来,担任‘半路杀出程咬金’角色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早赶到成纪三中,盘问林图的两位警察之一。
吴颉。
“警察同志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拦住、我这个遵纪守法的未成年学生,到底有何贵干?”
似乎是因为身边有着虽然不多,但却足够壮胆的来往行人。林图在短暂的惊惶失措之后,便很快定下心神。
一面正对着吴颉缓缓后退,林图一面故作愤怒、色厉内荏地冷声说道:
“时间、地点掐算得如此精准,难不成……你一直都在这里、守株待兔,专门等我放学?”
“为什么?我又没有犯罪!不要以为你是警察,就很了不起!!!”
“再给你说最后一遍,孙博徐南无故失踪,根本就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是还这样、继续纠缠着我不放,那就别怪我去市长留言板,投诉反映!!!”
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竟连声嘶力竭的叫喊都不遑多让。林图怒目圆睁,额头青筋暴跳。一张脸颊因情绪十分激动,而涨得通红。
争吵声如此巨大,以至于引得周围过路行人、不约而同纷纷侧目。
有的径直停下脚步,仔细端详两眼后,遂置若罔闻、继续埋头赶路。还有的纯属好奇,大大咧咧站在旁边,吃瓜看戏。
就差端个小板凳、拿包葵花籽,便能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比闻到米田共的苍蝇还要积极热情。
吴颉穿着得体合身的运动服,因其身材瘦削,竟穿出了嘻哈skr郎的风采。
这位男警察丝毫没有动怒,而是依旧和颜悦色、笑容可掬的好脾气模样。
待林图表演完毕,吸引了一大帮吃瓜群众围拢上来。吴颉这才抻了抻衣领,从容不迫慢条斯理、缓缓开口道:
“这位同学言重了,我们公安机关的工作宗旨、便是为人民服务。又怎么可能会去刁难,曾经见义勇为过的热心市民呢?”
“你说对么,林先生?”
林图:“!!!”
一股寒气从尾椎顺流而上,沿着脊椎、遍布林图的四肢百骸。
自从觉醒之后、便几乎感觉不到寒冷的林图,此时此刻,仿佛赤身裸体、被丢在凛冽刺骨的冰天雪地之中。
宛如被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林图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方才打个激灵、回过神来。
只觉四肢冰凉、遍体生寒,手脚麻木到快要失去知觉,仿若血液都被冻结凝固。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怎么听不太懂?”
这下可是真正的讪笑了,林图一时间、大脑完全空白,根本想不到任何应对之策。
这种感觉。
他已经有好些年,未曾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