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家人

  此时此刻,林图心情甚是烦闷。
  也说不出是何种原因,总而言之,这股情绪来得非常……
  莫名其妙。
  眼睁睁看着掌中鳖龟尸体灰飞烟灭,独留一个空荡荡的龟壳。林图神色复杂,心中像打翻五味瓶般百感交集。
  哪怕傲娇如方小霏,也对眼前这一幕感到很是惊异。龟尸如同被沙化了一样,顷刻间化为乌有,尸骨无存。
  连所谓的灰烬,都未剩下。
  摩挲着手心这个看起来狰狞奇诡的龟壳,林图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将其纳入储物袋。
  方小霏很有默契地并未出言多问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哪怕是亲密无间的家人,亦不例外。
  再者,林图现在也是青春期嘛,足以理解。
  “咦?”
  正当林图准备将龟壳收入囊中时,突然,他仿佛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之处,遂偏转手掌,将龟壳腹甲显露出来。
  只见,在伤痕累累的腹甲之上,依稀可见数行……歪七扭八的小字。
  林图也不清楚,到底该不该称呼它们为‘字’。毕竟这些能从象形字中找到依稀影子的方块,林图可一个都不认识。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方小霏踮起脚尖,扬着下巴在一旁暗戳戳窥探,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我怎么可能认……哎,等等!”
  林图翻了翻白眼,理直气壮的反问句尚未说完,脸色就变得极其古怪,仿佛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慢慢的,慢慢的,林图感觉眼前字符愈加熟悉,甚至于……
  能够顺嘴念叨出来:
  “一……一、一数坎兮……二数坤。”
  “三震……四巽……数中分。”
  “五为中宫……六乾是。”
  “七兑八艮九离门。”
  林图语速越来越顺,直至字与字之间毫无迟滞。
  当林图吐出最后一个‘门’字之际,话音刚落,却见手中龟甲竟似液体水团,缓缓融入林图掌心。
  方小霏:“……”
  林图:“……”
  “那东西……跑到你体内去了?”
  今天可真算是大开眼界,方小霏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有些摇摇欲坠。心底再三斟酌,方小霏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将信将疑低声问道。
  “应该是吧……”
  林图张了张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以苦笑回应。
  方小霏不知道的是,林图丹田里其实早就有两尾皮皮鲤,在此安家落户。
  现如今,又添了一枚龟壳,只差癞皮蛇和肥鲶鱼就位,中美合拍的《小鲤鱼历险记》,便可正式开机。
  此时此刻,那枚龟壳正安稳躺在林图丹田底部,黑白双鲤貌似对这位新客人并不陌生,乐憨憨在其身旁游来游去。
  很快,小家伙们便发现,这乌龟好像并未缩头,与大家重新聚首的,貌似……
  仅是一件龟壳。
  平常调皮活泼的白鲤,这时也不再闹腾。它缓缓游到龟壳旁边,用脑袋轻轻顶了顶对方。似乎是想同当年一样,让它别偷奸耍滑,做缩头乌龟。
  性子沉稳持重的黑鲤,则默默同龟壳紧密依偎在一起,依依不舍怅然若失……
  宛若鱼塘养殖主的林图,自然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原本就不知何故沉重抑郁的心情,此时更像笼罩了层层铅云般阴霾。
  “你没事吧?”
  见林图脸色越来越差,方小霏不由得感到担心。
  “呼……没事,刚才那……勉强算是我的异能。”
  闭着眼睛长出口气,林图神情恢复正常,提起塑料袋加快步伐,示意方小霏跟上自己。
  “我怎么觉得……你这异能像是废品收容所呢?”
  蹦蹦跳跳跟在林图身旁,方小霏抬肘戳了戳对方,好奇心爆棚地提醒道。
  林图:“……”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结伴而行,影子被月光牵扯得极长,于尽头处互相交融,在清幽寂静的河堤上渐行渐远。
  其实……
  还有一件事,林图并未发觉。
  当他福至心灵,有如神助念完那几行小字的一刹那间。黑鲤侧面唯一发亮的短短小格白线,仿佛……增长了肉眼难以察觉的一点点。
  ……
  “草!特么的,什么垃圾外挂!这都能被人打死?”
  狠狠摔掉手中鼠标,徐南瘫在靠椅上面红耳赤,犹自不忿发泄般又锤了几拳键盘。
  只见面前的显示器上,自己身负三级头三级甲的游戏角色,被人从八百里外一枪撂倒。
  刺眼的‘祝下次好运’及‘第2’黄色小字,让徐南怒火中烧。
  今天可谓是点背到家了,徐南在整整一晚的‘诸神之战’中,局局沦为光荣的万年老二陪跑员。
  那啥篮球游戏里的乔丹不是曾经说过么,第二名,才是最大输家!
  科学技术的比拼,果然是他娘的第一生产力!
  气哼哼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徐南双手插兜缩着脖子,一脸不爽走出网吧。
  今天是星期日,没有学校补习作幌子,徐南可不敢回家太晚。
  他父亲在有关部门工作,职位虽不高,但好歹一个科长,也算有几分薄面。
  这也是为什么,徐南中考总分个位数,却能安稳呆在好学校重点班,混吃等死的原因。
  徐南是单亲家庭,其父母在很久以前,便已离异。
  母亲当年连财产都未分割,更没争取徐南的抚养权,挥挥衣袖,走得很是决绝。
  而他的父亲呢,是酒桌文化集大成者,以及家暴俱乐部VIP会员。
  每个礼拜,总有那么三四天,烂醉如泥的父亲归家很晚,紧接着会抄起竹棍,对陷入熟睡的徐南劈头盖脸一顿抽。
  没有理由。
  更不需要理由。
  蛮横无理、横行霸道的徐南往往会在这时,裹紧被子一声不吭。顶多,也就护住重要部位罢了。
  动作如此熟稔,几乎快要形成本能。
  继而在第二天,徐南会把所受的疼痛屈辱,全都施加给比自己弱小的其他人身上。
  久而久之,这便形成一个循环。
  是徐南常年以来总结出的,对父亲‘棍棒底下出孝子’、‘树木常剪才能端’家庭理念的,最佳减压方式。
  别无他法。
  然而……谁会猜到,徐南常在河边走,终被某条小阴沟掀翻船。
  那个名叫林图的混蛋……
  居然是头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