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官法如炉

  眼见卫所兵抬起了弩箭,前排的士兵也架起了长矛,忽听得那囚车之上的白莲忽然开始呀呀的呻吟起来,因为下巴脱臼,白莲根本说不出话来,但此时竟也不顾疼痛想要阻止百姓出手,此时的白莲双目圆瞪,竟是把那下巴往木笼上硬顶,一阵刮骨般的剧痛后,白莲竟是生生的把脱臼的下巴顶了回去
  “快跑!莫要枉送了性命!你等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快跑啊!”白莲嘶吼的声音极其凄惨,让挡住车队的百姓不由得一怔,也随即停止了向前的势头
  白莲见人群退了下去,便又是朝天大喊道“谢宇!欠白莲的书下辈子再还吧!跑!”
  吕万闻言心中大火,只见他割下一段麻绳蹿上囚车便把白莲的嘴勒了起来,看着白莲似是要喷出火来的眼神怒道“给我杀!把拦路的都给我杀干净!”
  瞬间卫所兵的弩箭向四面八方射出,百姓无从躲避纷纷中箭,没过多久便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也是被吓破了胆,纷纷四散奔逃,吕万身边的卫所兵不过才百余人之多,就算想杀光眼前这几千百姓,也不是一时三刻便能做到的,只是杀散了眼前挡路的众人,眼看闹事的人群落荒而逃,吕万这才指挥车队继续向法场前进
  白莲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一地尸首,只觉得胸中一阵憋闷,竟是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吕万则是面沉似水,心知自己如此作为已是万难回头,只有杀了那李贤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员外爷魏亮此时急的是满头大汗,带着手下的一干家丁,正往法场的方向赶去,这魏员外自打听到白娘子要被问斩的消息,简直吓了个魂飞魄散,出门时连罩袍都是歪斜着套上的,头上的方巾也是戴的歪歪扭扭,此时看去哪还有一星半点像员外爷的样子
  魏亮的一行人方才赶至到了崇明坊,却是正面撞上了一队夺路逃来的百姓,魏亮看那些人逃来的方向正是刑场,心中便觉得不妙,慌忙命手下的仆从拦住一人,这才问明了事情的始末原由,待得魏亮得知那卫所兵枉杀城中百姓,白娘子性命危在旦夕之后,惊得他那三魂七魄立时三刻便飞出了一半,好半天才醒悟过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卫所的丘八真真的岂有此理!你们随我去县衙,找张大人评理去!”说罢一行人再次调转方向奔了县衙
  此时衙门的门口早就炸锅了,已经被义愤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平日里守着大门的皂隶,此时都躲进了衙门不敢出来,生怕被外面人抓做了出气筒
  “出来!让县太爷刘福松出来!卫所兵在城里胡乱杀人,你一方父母官不该管么!”
  “你们藏在里面做那缩头乌龟!又让外面的百姓怎么办!”
  “平日里作威作福,事到临头连个屁都不敢放!刘福松!我看你应该改名叫刘服怂!”
  “刘服怂!出来!别在里面装死!”
  魏员外眼见此情此景心知不妙,忙让手下人分开了人群,走上前去拍门道“里面差人听着!我是员外魏亮,找刘大人有要事相商!速速开门!”
  魏员外连叫了两三声,里面这才有人喊道“大人说他抱……不。不对!……大人抱恙!谁都不见!外面人都速速散了吧,免得一会儿抓尔等进来受王法!”
  “呸!出来抓啊!对付卫所兵不行,对付百姓还行啊!”
  “抱恙!我看你刘服怂就是个抱养的!我们沧县人哪有你这等没骨气的!”
  外面人闻言叫骂之声更甚,待魏员外再三拍门求见,里面人居然连声音也没了,急的那魏员外在衙门口团团乱转,却是毫无办法可想
  “魏员外,国子监的张大人最近回乡省亲,他是京官与这刘服怂还有些同门之谊,员外爷不若去求他过来,兴许能让这缩头乌龟出壳见见!”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
  魏员外闻言心中大亮,这国子监的张大人本名张峦,虽是秀才却被河间府拔了乡贡,和这知县大人刘福松的关系很不一般,若是他出面相劝,事情没准儿还有回旋的余地
  想到这里魏员外忙又往张府跑去,这一上午他是一点都没闲着,等赶到了张府这魏员外小腿一软竟是险些仆倒在地,得亏有那眼疾手快的仆人相搀,这才没有摔个大马趴,等魏员外一刻不停的赶到了张府的大门外,却是正赶上那张峦才要上轿
  一见魏员外跑的满头大汗,张峦心中有些惊讶,忙也迎了上去拱手道“魏员外,您这慌慌张张的,所为何事啊?”
  魏亮喘了口气,这才拱手回礼道“张大人啊,大事不好啦,卫所兵在我沧县枉杀百姓,还要私设法场,此事知县刘大人避而不问,您可得劝劝他去啊”
  “什么!岂有此理!这卫所兵没有王法了么!他刘福松眼见乡里被枉杀,怎能坐视不理?待我去衙门问问,我近日才向祭酒大人告假还乡,才要去县衙与他拜会,如此正好,魏员外你且稍安勿躁,去我府上喝杯热茶,我张某去去便回”张峦说罢便要上轿
  魏亮闻言心中微松,却道“下官就不便去您的府上叨扰了,我如今要赶到那法场去,即便不能相救,我也要赶去相送那白娘子最后一程!”
  说罢魏亮便直奔法场而去,只看得那张峦瞠目结舌,半晌没明白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谢宇从跑回来的阿丑口中得知了卫所兵残害百姓的消息,顿时惊道“这帮卫所兵真是疯了!这岂不是鱼死网破的路数么!如今他们已是绝境,看来非要拼死一搏了,阿丑,跟我说说白莲姑娘的情况如何”
  阿丑闻言悲道“白莲妹子被锁在囚车之内,看起来十分的不好,像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她还说,让先生速去京师,莫要前来相救”
  谢宇闻言面色甚是不好,而身旁的张松溪则是急道“这便如何是好,都怪我误事!害了那白莲姑娘,这叫我该如何是好!”
  谢宇却是抬手制止了张松溪的自责,冷静下来道“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要殊死一搏,方才听阿丑说卫所兵数量不过百人有余,虽然棘手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应对,张道长,你若是有心救白莲姑娘,却有一事可为”
  张松溪闻言双目炯炯道“有何手段先生只管说,我张松溪绝不推辞!”
  “此事颇为棘手,并不可武力解决,你要去富兴镖局求那刘总镖头相助,只有那镖行的人肯助拳,我等才有能力与那卫所兵背水一战”谢宇思畴道
  张松溪闻言面上愁云顿生“那刘祖武最是谨小慎微,我张松溪如何说得动他,如今只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谢宇闻言却道“记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此次白莲姑娘能否逃得性命,全在你张道长身上了,我自会去尽量拖延时间,还请张道长你兵贵神速”
  张松溪闻言微一抱拳扭头便走,生怕耽误了一星半点的时间,而谢宇则愁云满面的看向了窗外的法场,如今辰时已过,远处隐隐约约已经看见了押解死囚的车队,只把谢宇急的好似那心中有团火炭在滚
  不多时押解的车队开赴刑场,只将那木笼囚车横在了法场当中,谢宇一眼便看见了囚车当中的白莲,此时的白莲衣衫不整,双臂在身体两侧不正常的垂着,嘴被麻绳死死地勒紧,嘴角还在淌着血,而人依然还在昏厥之中,却是生死不知
  这一眼看的那谢宇目呲尽裂,怒火一下子从胸口顶到了脑门,险些就要控制不住,好在他多少还有些理智,没有完全失了进退周章,只是尽快平复了情绪,盼着那张松溪能快些调来镖局的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