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恶少闹事
嘉靖帝碍于情面或者说需要严党做事，便答应了他。
严嵩密启的内容传出，京师许多官僚大为吃惊，有个礼部主事说严嵩：“与人主争强，王介甫不足道也”。
当天这主事就被莫须有的罪名押入大牢，改日发配边疆。
王奇靠在署房的椅子上，想着那主事的这句话，严嵩的权势堪比宋代王安石，逼迫皇上改口。
这话当然不安好心，但肯定会在嘉靖帝心里留下芥蒂。
王奇心里吐槽，往后还有张居正摄政呢，冯保一个太监都敢吼你孙子，这跟谁说理去。
王奇滋溜着茶壶去恭贺梁梦龙升官。
梁梦龙首先开炮，如今欧阳必进坐稳了吏部，自然得论功行赏了。
正四品顺天府丞，看官们没看错，就是如此过分，七品给事中一下子擢升到四品。
王奇倒不意外，如果没有这个功劳，梁梦龙大概熬个七八年也是直接晋升四品，可以省下很多时间了，众所周知官员从政年龄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涉及到明朝的“清流”官员擢升道路了。
翰林院是先修撰，熬十几年后做国子监祭酒或者六部侍郎，再熬十年升六部堂官，再打磨几年入内阁。
这是最清贵的，这都是内阁宰相的候选人。
给事中和御史则是先做行人两三年，再科道言官熬十来年，就能直接做地方四品知府，再一省布政司副使，然后是总督巡抚，最后入六部堂官。
能不能入阁就看政治手腕和狠厉了，比翰林士机会小很多，只能尽力争。
至于地方县令出身，恕王奇直言，在明朝中期的体制基本无望入六部，几率很小很小。
回到王奇身上，有个劳什子平乡伯爵位限制，所以他不可能擢升，嘉靖帝赏赐了几件飞鱼服就打发了。
给苏南若一个四品恭人诰命，这妇人整天拿着裹金的敕命卷轴显摆，夫纲不正啊！
六科值房要进端门，右手边就是太庙，此时梁梦龙抚着短须跟同僚寒暄，明日就要去顺天府赴任了，那叫一个志得意满。
“乾吉，你都笑得咧开了嘴。”王奇上前调侃打趣。
梁梦龙这才看见王奇，忙推辞同僚的聚会，拉着王奇走，边走边说：“今日一定要多喝几杯。”
王奇颇有些无语，提点道：“在京师做府丞，简直是个折磨，为何要如此喜悦。”
众所周知，新科进士都不希望去宛平县和大兴县做大老爷，天子脚下不痛快啊。
各种权贵掣肘，稍微抓个罪犯，其背景就是勋贵或者绯袍大臣，那真是难受得紧。
顺天府同理，虽然府尊是三品大臣，但宁愿去偏僻地当个普通知府，也不想在京师受这个气。
“朝廷要这样安排，我也是没办法啊。”梁梦龙佯装惆怅，可是走路脚步轻快就暴露了他。
王奇转念一想，这才搞清楚，轻笑道：“原来乾吉打这个主意，做个纸糊府丞，然后品级不变调任，是耶？”
梁梦龙抚掌而笑：“还是瞒不过进之啊，我是不打算管事的，一年后弄个考评中等，就可以调任地方了。”
“乾吉倒是舒服了，那耿定向都能担任南京督学御史，苦了我啊。”王奇唉声叹气。
耿定向第二个弹劾吴鹏，被欧阳必进封为南京督学御史，所辖南直隶十四府，就是个肥差。
“谁叫你顶个勋贵伯爵，当初你就该推辞。”梁梦龙走进酒馆叫了几个菜，笑呵呵道。
王奇腹诽，起初一个从九品官员屁都没有，肯定要抱紧这个爵位啊，如今后悔也迟了。
两人碰撞了几碗酒，梁梦龙说起今日朝廷议论的大事。
“应天巡抚翁大立可是丢人现眼了。”梁梦龙开口道。
“哦？”王奇接着话头，问：“详细说说。”
“上个月，苏州有一伙恶少持长刀巨斧，夜攻吴县、长洲和苏州卫，劫狱囚，鼓噪，攻破都察院，劈门而入，翁大立携其妻子越墙逃去。”梁梦龙笑着说。
王奇愕然，不敢置信道：“怎么这么嚣张？劈门进去南京都察院，这是我朝的奇耻大辱啊。”
梁梦龙闷了一口酒，继续道：“这还不算过分，这群恶少纵火焚烧衙门，翁大立的敕谕、符帜及官印全部都被销毁了，捅破天了。”
王奇咂舌无言，半晌才道：“这翁大立可曾被押入京师？”
一介应天巡抚被羞辱，丢尽朝廷脸面，估计其罪不小。
“还没呢，消息刚传入六科值房，估计现在京师都震动了。”梁梦龙道。
“后来呢？”王奇追问道。
梁梦龙慢悠悠说：“苏州知府王道行追缉恶少未果，这群人逃窜到太湖去了，只抓了几个喽啰。”
王奇颔首道：“都是苏州的地痞流氓么，简直无法无天了。”
梁梦龙摇头道：“你却猜错了，为首的皆是苏州官豪势要子女，与流氓地痞相勾结，倚仗权势横行不法，群聚斗殴饮酒作乐。这不就闹出事了。”
“简直吃饱了撑的，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这群王八羔子。”王奇灌一口酒愤愤道。
梁梦龙深有同感，半晌才低声道：“朝廷亏欠苏州太多，又是农税又是商税，搞得民愤众怨，特别是一些商人。”
王奇凝噎无言，这倒是事实，每次朝廷加派税粮，苏州总是第一个，久而久之难免会生怨。
“这事闹的太大了，苏州那边情况不太乐观，估计朝廷要派遣大臣去处理了，特殊情况还能有兵权。”梁梦龙分析道。
“谁摊上这倒霉差事，半条命都可能回不来。”王奇没好气道。
想来苏州那边恶少流氓勾结，背后肯定有富绅官吏的影子，江南又在闹倭寇，情况一团糟。
梁梦龙赞同道：“是这个理，希望朝廷早点剿灭吧。
“咱继续喝酒，碍不着咱事。”王奇提起酒杯大声道。
两人喝到夜幕降临，这才互相道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