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世修降表
“莫要再唤了,听听吾弟的诗。”王奉忍不住怒声大斥,下面都能听到平乡伯的名字。
吾弟怎么可能会输?一群井底观天之辈!
有监生忍不住反驳:“吾觉得王进之江郎才尽了。”
“汝好个狗胆!再说!”王奉挽起袖子就要动手,被身旁的监生好友拦住。
“听完再说。”
大厅内,众人目光对准王奇,宫卉俏脸都有些担忧,下面的柔夷紧紧拉着王奇。
王奇却是嘴角挂笑,无视孔尚贤挑衅的目光,慢悠悠坐下抬笔。
宫卉见状,摊开宣纸温柔地看着王奇,目光皆是爱慕。
连王世贞都不忿了,这写诗还是调情啊。步夏更是急得剁脚,怎生不当回事!
这可涉及到文人的名声!
要是进之丢了名声,吾可罪过大了,本不该邀请他来的,谁料进之真的江郎才尽。
步夏暗自垂泪,很是后悔。
这边王奇却是笑吟吟的书写,姿态气质非凡,惹得一众女子芳心暗颤,直欲飞奔被他拥入怀里。
就只片刻,王奇便搁下笔,众人探头却瞧不清,孔尚贤也想瞄,被宫卉挡住了。
众人只见宫卉脸色潮红,显然非常激动。
甚诗啊?还不快念!
宫卉极度爱慕地看了几眼王奇,这才轻启朱唇。
众人竖起耳朵,楼下都监生们都一动不动。
“浩荡离愁白日斜,”
不错,开头果然是王进之的风格。
步夏暗道有些太华丽卖弄了。
楼下的监生们都互相对视,显然第一句不够出彩。
宫卉继续念:“吟鞭东指即天涯。”
什么?王进之糊涂了吧,他的天涯指什么?
众人皆搞不懂,连王世贞都倾耳欲听下一句。
前两句算是优秀,但对于王进之来说平平无奇了。
才华耗尽了?王世贞却是不信。
大厅内皆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宫卉。
宫卉有些紧张,语气有些颤抖: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安静!
大厅内彻底的寂静!
楼下却是传来沸腾的声音。
“什么?吾亲耳听到什么?”
“好!千古名句!吾等有幸见证,退之,汝弟可比肩唐宋大家啊。”
王奉谦虚道:“他还年轻,未来还长,脚踏实地,研究文学。”
大厅内已经不是沸腾可以形容的,每个人都激动万分,神态各异。
青楼勾栏姐儿垂泪,拿帕子擦拭,初次的落红就被负心人夺走,那朵梅花代表着奴家的情意,你可知晓?
李开先老泪纵横,仕途上坎坷又如何?老夫自能在文学上开创一片天地,政治上的失败只会给自己动力!
王世贞已然落泪,纵然父亲难逃一劫,那又怎样?化作春泥更护花,他的成就依然史书留名,他的贡献终究会被世人认同。
每个人都有感悟,都在叹服,王进之不愧是王进之!天下诗才他独占八斗!
孔尚贤清秀的脸已然狰狞!
他是儒家嫡系传人,自有一番气度,不会无缘无故招惹王奇。
可是!
他过门的妻子每日都在念叨王奇的诗词,怎么能忍受!
严首辅的嫡亲孙女好像有些爱慕王奇?这让年仅十七岁的他愤怒至极!
偏偏比诗输得一塌糊涂,这是我衍圣公的奇耻大辱啊!
“我不服!”
厅内传来孔尚贤大叫。
众青楼女子皆暗啐,毛头小子是个无赖儿,她们可不管甚衍圣公。
其他文士则不说话,压根不敢反驳,只希望衍圣公能说出不服的理由。
“哦?衍圣公有何不服?”王奇还礼貌的拱手,这小屁孩是一品公爵,地位崇高无比。
孔尚贤恨恨道:“汝这谄媚之徒会做甚诗,落红完全是腌臜之物,莫要让儒家沾染污秽。”
众人无语了,说来说去没有不服的理由。
这是恼羞成怒了。
“尚贤,坐下吧!”王世贞隔空劝道,他与孔尚贤也是好友,不想让他难堪了。
到底还是太年轻,应该在太学再进修几年。
王奇气极反笑,不再低调,直接骂道:“黄口小儿可笑可笑。”
“进之,注意分寸!”步夏急声喝道,衍圣公也是能乱叫的。
众人皆佩服平乡伯这个胆子,不敬衍圣公被弹劾指定丢官。
孔尚贤攥紧袖子里的手,气急败坏,口呼道:“你个贫家子安敢如此嚣张,我乃衍圣公后裔,没有我的先辈,安有你现在的地位!”
什么?众人皆对视,这衍圣公怎么口出胡言了。
王奇听罢把杯子摔在地上,起身怒指:“不要脸的东西,真敢往脸上贴金,我呸!”
众人赶紧起身相劝,宫卉也拉开王奇哀求着不要闹了,她再是个妇人也知道衍圣公意味着什么。
天下士人的魁首,传承几十代的家族。
“汝个寡廉鲜耻之辈,天下文人皆不饶恕汝!”孔尚贤推开王世贞,满脸铁青道。
王奇再也忍受不了!
踢翻案桌大声怒喝:“先投降,善劝进,识时务,得富贵!这就是不知廉耻!汝等后人丢尽孔夫子的名声,皆是鼠辈!”
“世修降表四字可概之!”王奇痛骂!
哐当。
所有人的酒杯都被碎裂了,每个人都震惊了,大逆不道,王进之是妖孽!
大逆不道啊!
“王进之,休得放肆!”李开先大骂。
王世贞直指王奇,痛声道:“汝何以至此!”
“王进之,吾必参你一本!”
“天杀的王进之,端上碗叫娘,吃完饭却骂,没有儒学汝何以当官!”
所有人都义愤填膺,这段话太逆天了,简直当着几十代衍圣公的面唾弃。
也是唾弃天下文人,万万读书人,朝廷所有文臣!
“你…你……”孔尚贤的脸铁青,气得说不出话,直接拂袖离去。
其他人还要骂,王奇大喝:“都给老子滚出去。”
有人开始离去,看着王奇像看尸体,王进之死定了,朝廷文官不会让他活下去。
天下士人也不允他活下去。
接着所有人陆续离去,连步夏都轻叹一声,黯然走开。
渐渐的,沸腾的大厅只剩女子,青楼女子见状也不敢久留,纷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