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老爷
王奇端坐在首座，下面是尹平、林威虎和陈规。四个人在开第一次探头会。
王奇直视着陈规，喝道：“本县尊与你有间隙，却还求人帮你免去罪责，你可知晓？”
陈规那心里不提有多感谢了，以往的小小不忿早已消散，王县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呐！
陈规起身抱拳感激道：“下吏愿为县尊赴汤蹈火！”
哼！王奇心里傲娇，嘴上却严厉道：“多余的话也不说，县衙公务不要出纰漏，否则唯你是问！”
话罢又道：“要是干得好，本县尊替你美言几句，从吏至官也不是不可能。”
陈规连连点头保证。
王奇转头又怒喝道：“尹平，莫要再干贪污事，农桑夏税徭役要把好关，倘若贪污一文钱，本县尊不会包庇！”
尹平唯唯诺诺称是，正直升官的关键时刻哪敢再做那事。
看林威虎王奇就和颜悦色了，笑道：“县里大小邢狱盗贼之事一定要管理好，莫要出差错。”
林威虎耸拉着三角眼点头。
王奇暗想，得给个甜枣，于是道：“县衙小吏缺失，各位自行分配一下。”
三人大喜过望，胥吏名额弥足珍贵，而且就算新县令上任也不大可能会更换。
王奇厉声道：“莫要找奸猾胥吏来污本县尊的名声，汝等自行把关！”
话罢端起一杯茶，三人识趣陆续告辞。
王奉最近生活滋润，神采飞扬。身旁有白役捕快跟随。
来到桃县，奇儿竟然变成一县之尊，家里出了个县太爷，那还了得，跑和尚庙去烧香拜佛，谁料那方丈听说他是大老爷的大哥，连香油钱都不收，还附送几条佛珠链子。
咋啥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奇儿见自己无所事事，还封了捕头。身穿捕头服饰往那儿一站，宛若天神将军，奸诈犯事之徒皆伏法。手一挥，几十个小弟冲出去抓人。腰一伸，一杯冰凉茶水奉上。
吃酒玩乐都不需要给钱，想到奇儿的告诫，还是留下碎银，省的说自个欺压百姓。
“王捕头，大老爷找您。”一个白役屁颠额跑过来打扰王奉的思绪。脸色殷勤，一看就是个二流子货色。
“带路吧。”王奉大喝。
二堂，王奉见奇儿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官袍，补子上还绣了个鸂鶒。
王奉绕着王奇转了两圈，不由叹道：“我王家几百年终见官仪。”
王奇也着实喜欢穿这七品官袍，可惜都是暂借的，不晓得啥时候还回去。
王奇要谈正事，遂正色道：“大哥，全县各村还有人没服徭役，这几天便带队下去。”
张居正一条鞭法前的大明徭役繁杂，百姓有推脱有耍赖皮的，但这又是大明律法规定的，没办法只能派威名远扬的捕快下乡了。
待张江陵摄政后的一条鞭法，才能改变这种繁杂的徭役杂税现状。
王奉也知是要紧事，保证道：“定给县尊办妥。”
这是公事就不能叫奇儿了。
王奇叮嘱道：“一定要带好牌票，掌握尺度。”
没有牌票做证明，这些捕快小吏可能会被村民围殴。
王奉点点头就回捕快房带队了。
……
县令要想留下名声，无非破案和水利。神探基本能青史留名，水利工程办好了会在地方志上留下浓厚的一笔。
可这两点王奇暂时挨不着边，水利工程就别想了，工部至少十年不会拨银子下来。破案的话自己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上次纯属瞎猫碰死耗子。
其实县令平日里工作可以归纳这几点，收税征丁、赈灾济贫、劝课农桑、兴修水利、尊敬耆老、祭祀拜神。
作为暂代县令，王奇准备从祭祀拜神入手，桃县天气炎热，王县令生怕农民庄稼收成不好，于是筑台祭祀祈求上天佑护桃县。
王奇对封建迷信跳大神丝毫不感冒，但古人百姓就信这个，为了留下好名声王奇也不介意。
说做就做，立刻吩咐王大王二通知县衙属吏，联系僧侣道士，明日午时县令要开坛祭天。
这消息可炸开花了，大老爷要开坛祈求上苍保佑桃县庄稼，衙门胥吏纷纷出动，道士和尚各个准备祭祀用品，捕快杂役沿途敲锣打鼓声称县尊要祭祀上天。
今明两日，青楼土窑皮肉生意暂停营业、禁止屠宰猪牛羊、禁止办婚宴寿宴等喜事、禁止晚上游荡。
……
次日，桃县郊外。
祭台外围着桃县百姓士绅，县学的秀才生员都在站台写经文，和尚道士在布置法场。杂役捕快在搬运香烛。
王奇一身官服双眼望天，气质非凡。
台下百姓议论纷纷：
“大老爷真是以黎民为念。”
“仁义爱民的好父母官呀。”
“可惜只是暂代大老爷，还记得上次那温秀才杀妻案，就是大老爷办的。”
“几个狗官都贪污银子，只有大老爷两袖清风。”
“俺要去京师，请求朝廷留下大老爷。”
“……”
午时已到。
县里乐队开始舞蹈，王奇净手后上香，叩拜上天，然后和尚念经，道士做法事，秀才读经文。
一步步踏上祭台，祷告焚纸后，王奇开口祈求：
“王奇代桃县全县百姓乞求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在此明心意于上天，求苍天佑护桃县百姓。”
说完就默念经文。
夏天烈日暴晒，祭台下方都有遮阳盖，唯独祭台上的王奇被火辣辣的烘烤，身躯依然那么笔直。
百姓看着王代大老爷，不由得眼眶湿润，有人忍受不住，高声呼喊道：“大老爷，还请歇歇，您身体受不了啊。”
“大老爷，俺来替您受苦。”
“大老爷，呜呜。”
百姓都在劝说，有人甚至哽咽。
王奇大声喝道：“不可！心诚则灵，此等苦楚都受不了如何感动上天？如何能让上苍给桃县布下恩泽？”
一个多时辰，王奇已经感受到胸闷气短，头疼恶心，这是快要中暑的前兆了。
快晕倒吧，王奇祈求道。
约莫有一刻钟，王奇脑袋迷糊，浑身几乎燃烧。
“扑通！”
王奇晕倒在地。王大王二赶紧上祭台抱着王奇走，周边百姓官吏已经惊慌了，纷纷尾随高呼青天大老爷。
……
桃县县志记载：“王公暂代桃县县令，怜悯百姓开坛祭天祈求五谷丰收，烈日下暴晒以至晕倒，医师曰：‘几死，幸王公体质佳’。百姓皆恸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