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章 我该怎么做

  白子枫一失神,手不小先打翻台面的酒杯,哐当一声,和玻璃台面发出了一声更加清脆响声。
  哐当~
  是玻璃杯砸碎在地上的声音,比金属发出的擦撞声更为刺耳和难受。可那一声碎裂声像雷鸣惊醒沉睡的大地,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天灵,让仿若在黑暗里睡了很久很久的她清醒过来,看清了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白子枫,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她又是在哪?
  这个疑问刚窜入心里,周围的一切以她为圆心,一点点向外辐射,渐渐清晰起来。
  这不是白家的老宅?
  红木家具,古香古色的装饰,一眼外出去院子里的木棉树和香樟,都是她记忆里的样子,她就是在白家的老宅里。
  “你怎么会在这?”
  “你不记得了吗?倾倾,你生病,我回来看你了。”
  “看我!生病?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生病了,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前些时候,我不是听小城说艾琳生病了,你回来华国干嘛,带她看病!”
  “倾倾,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铃铃铃……
  一阵巨响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还想继续说什么的白子枫。他接起电话,不到三秒,整个表情一下就扭曲了起来,接着整个空间都扭曲了起来,连她也一起扭曲在空间。
  她的视觉好像被瞬间扭曲,眼前落入了一片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冰冷的寒意一点点从毛孔里流进了她的皮肤,穿过了她的四肢百骸,浸透了她的血液,她的身体好像在黑暗里一直沉沉的下坠。
  她不知道自己会落到哪?但她愿意就这么沉沦,沉沦着永不醒来,似乎醒来的尽头会是下一个无尽的深渊。
  不知掉落了多久,眼前一片光白的刺目霸道袭来,她缓缓闭上了那双沉重的眼。
  “倾~倾……倾~倾……”
  一阵阵虚弱声钻进了耳膜,又人在叫她,是谁?
  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仿佛就像是传说里的鬼压床一般,再次睁开千金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一室的白,白得耀眼,白的她莫名的心惊胆战,熟悉的监测仪器红绿视波图曲线上下跃动着。
  比刚刚更冷的寒意了窜入了她的心鼻息,冷透了她的心脏,没有一丝的热气。
  “倾~倾……”
  那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她能感觉到她的心冷得更透,艰难的转身,眼泪一下就刷地流了下来。
  喉咙像是被火烧了,泛着哑和淡淡的铁锈腥甜,看着床上那张受尽了折磨而苍白憔悴面容,一瞬间冰冷的心像被人狠狠的丢进了火堆里,麻痹的知觉一下像被上千把烧红的刀尖一刀一刀划过手掌,脚心,又刺入了心脏。
  “奶奶,奶奶,你在和我说说话,在看看我,奶奶,你看看我……”猛然用力嘶哑地喊叫,像破了的风箱,在挣扎的放出最后的呐喊。
  “倾~倾……,不怕,奶奶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都陪着你……”
  “我还要看是谁娶了我的小黑孩……不哭……”
  “要笑……,不哭……,不哭……”
  叮叮叮叮叮……
  一阵急促的刺耳的蜂鸣音,划破了一室的悲沉,监测仪上的跃动的生命线,戛然画下了休止符,变成一条失去了生命力的直线,她的心也被最后一刀用力的贯穿了整个心脉。
  “不……,别走……奶奶,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不要……”白倾倾倏然睁开眼,上身像弹簧刷的一瞬坐了起来,睁着那双惊惧的眼,像是失了魂,大口的喘着气。
  窗没关,寒风吹动了白色的飘纱,划过了她惨淡的面颊,苍白的月光映着她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泪痕,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是梦吗?怎么那么地真实!
  那画面分明是……分明就是……
  分明是就奶奶离开她前的画面……
  她痛苦的捂着脸,手指上移,插入零乱的发肩,泪水再次奔涌而下,耳边是奶奶最后的那句,“不哭……不哭……”
  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奶奶,你想我了吗?
  抬头,离魂地看着窗外那盏没有星点相伴的孤月。
  酒杯滚了几圈,叮叮当当几声后,落下了餐桌,被许思舟眼明手快的接下,避免了再一次和地面的生死相撞。
  白子枫也蓦然清醒,看着那盏被许思舟握在手里的酒杯,瞳孔渐渐恢复了焦距,许思舟刚刚说的每一字都在婉着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心。
  张口,声音像是从狭窄的喉管里挤出来般艰难,“你的意思是,倾倾是因为家人的原因,才患上了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许思舟沉重地点了点头,抹杀了白子枫心里最后那一个否定的声音。
  “嗯,医生说倾倾一直都活在母亲难产离世的愧疚之中,认为是自己到来是破坏这个家原有幸福的元凶,所以母亲走了,您走了,爷爷走了,就连这个世界上象征亲人爱与关怀的奶奶也走了,带走了她所有对家温暖的渴望,也许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患上了轻度的PDST。
  只是那个时候症状没有那么明显,然后紧接着我的离开变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构筑起来的世界崩塌了,开始逃避外界,封闭自己,出现了分离性障碍的症状,但这些都是应激事件引起的反应症状。
  而后来得治疗中没有发现她患有PDST,是因为她内心极度排斥治疗,手段有限,直到我回国,发现她经常噩梦,特别是当我提到你,或者是她过去的生活时,她的噩梦频率会更高,这才发现了她已经患有PDST。”
  许思舟有些于心不忍,圣城的雪早就已经下完了,只是寒风依旧刺骨,可此时面前白子枫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汗珠。
  他停顿了话音,看着面前这个似乎瞬间又苍老了不少男人,自责和愧疚让他的双眼泛红,绷直的脸勾勒出他的嶙峋和痛苦。
  他想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没有在继续说下去,拿起了面前的酒瓶,往他空了的酒杯里倒酒,将满了的酒杯递到他面前,希望白酒的霸道能缓解他此刻的煎熬又不安自责的复杂情绪。
  白子枫接过许思舟递来的酒,呆呆地看了几秒,猛然放下酒杯。
  因为强烈压制的情绪,嘴角的肌肉变得颤抖,声音哽在喉咙,“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当初我不应该逃避而出国,更不应该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又选择了回来,如果当初她生病的时候,我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也许会更早发现她的病症,对症下药。我该发现的,我该发现的!”
  激动的低吼着,强烈压制的懊恼和悔恨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脑子浮现的是白倾倾一副惊慌失措,打翻了玻璃杯时地仓皇。
  那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是眼神更像是惊惧和反射性逃避想要逃离他!
  更加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回来!
  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抬起那双涨红的眼,“思舟,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只要她好,我什么都可以,思舟,你告诉我!”
  沙哑地低喊,满脸期望地看着许思舟,那眼神是一个父亲为子女可以不顾一切地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