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烧成最炙热的水
他知道她的父母一直是她心里的一道枷锁,每次提到和她父母有关的事,她总是会将自己紧紧的锁牢,将那最真实的伤痛紧紧地关着。
她看起来所有的坚强,不过都是被刺痛过的伪装。
他知道她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看起来不愿依赖于人的独立、所有的洒脱和执拗不过都是那层层伪装下一颗曾经被伤害过的心。
就像她对安娜的用心和疼爱,只是希望那颗幼小的心灵不在去经历她的不安和缺失。她一直都是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女孩,所以才总是会对他说不想因为自己妨碍到他。
他心疼这样的她,明明是那个最需要保护的人,却总是在说着想去保护别人的话。
白倾倾眼角的余光总是会不自觉地扫过许思舟缓缓的翻动相册,每看一眼,她的嘴角越是紧抿着,印象里逐渐模糊的音容,又在一次从她的记忆中抽现。
其实,原本闷户橱上奶奶曾经摆放过她父亲和母亲的相片,只是奶奶走后,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去面对着这里的一切,尤其是照片里母亲站在父亲身边那副安然幸福的样子,让她心里的那份孤寂和罪恶就像一柄柄冰冷的利剑,向她扎来的每一下都是透骨的冰凉。
她懂得母亲那份为孩子牺牲的伟大,只是她无法释怀!哪怕是奶奶曾经拿着母亲身怀六甲时的照片告诉她,母亲有多期待着她降生,她都无法原谅自己,她收起了所有和父母有关的一切,没有奶奶的陪伴,她无法去面对那些曾经看起来是美好,但结局是悲沧的过往。
“小白,你笑起来和你的母亲很像,尤其是这张,开心的时候笑起来梨涡很深,眉眼都是弯的!”
许思舟的晴朗的嗓音像初晴的阳落在了白雪皑皑的山峰,将她心底那一幕的寒冷遮盖,唤了回来。
白倾倾收敛了神思,看了看他说的那张照片,眸似乎被强光刺了一下,瞳孔忍不住缩瑟。
那是张母亲怀着她和父亲的合影,两人都穿着雪白的褂子,母亲用手轻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父亲的手就搭在她的手背,她转头对着父亲在笑,就像是个被爱神亲吻过的女子,全身都散发着幸福气息,父亲也冲着她笑,眼里全是暖暖融融的光亮。
和她印象里父亲看她的眼眸,天差地别!
“嗯,我听奶奶说,那是我八个月的时候,在实验室里,母亲和父亲说我踢了她一下,被同事给抓拍下来的。”音色很淡,参杂丝丝的苦涩。
她母亲和父亲都是科研工作者,常年都待在实验室里,母亲怀着她时也是依旧在实验室里工作,连羊水都是在实验室里破了才被救护车送去的医院生产。
“拍的很好!从他们的神色里可以看出,他们很相爱,也很期待你的到来。”不着痕迹的陈述着照片里看到的事实。
但白倾倾听起却更像是在安慰着她,帮自己开脱责任,减轻愧疚!
眼眶一热,染红了那悲寂的眸色,“是啊,他们的期待却成了谋杀他们相爱的刽子手!”
神色变得激动,“如果不是我到来,我母亲也不会难产去世,父亲也不会失去他的爱人而远走他乡,都是我,我就是那个毁灭着一切美好幸福的始作俑者……”
虽然父亲当时说是因为工作的邀约不得不去M国工作,但她更清楚知道那些都是父亲无法面对着一个杀了他最爱的人的借口。
所以他选择狠心的远走他乡!
白倾倾哽咽着,眼眶的泪倔强地在打着转,执拗地不让它落下,像是再说着自己没有资格哭泣。
许思舟看着她,心里像被千万根钉子狠狠地钉在心口,血染红了钢针,心口的血还在汨汨往外翻涌,止不住的疼。
他紧紧地搂着她,“不是的,这根本不是你错,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将一切的错都归咎到自己的身上,我相信你的母亲也不希望你陷在自责和难过里。”
搂着她的力道就像要把她融进到自己的身体里,恨不得能分去她身上的那些伤痛。
白倾倾没有说话,身体不住地微抖,许思舟的肩倏地就冰凉了一片,她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肩,沉重的呼吸将他的心烙得片片发红,一股发焦的苦味在嘴里一寸寸地蔓延、扩散。
可是除了抱着她,除了搂着她,除了让她就这样发泄着内心深处的伤痛外,似乎自己也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想着,手上搂在她背上的手又加重了几分,似乎在无言地告诉着他怀里的人,我会是你永远的依靠,你不是孤独的一人!
过了一会,白倾倾才将他推开,转身背了过去,用手整理着自己的面容,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去洗把脸再过来,你随意就好了!”说着就往洗手间跑去。
她跑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对着镜中面色苍白眼眶泛红的自己,打开了水龙头,双手噗呲噗呲地就将冰冷的水拍在了自己的脸上,那冷意让她的双肩又忍不住地抖了抖。
直到脸不不再感觉到冰凉,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大口地喘息着,水从她的面颊、发丝一滴滴的滑落下来,她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狼狈的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苦闷、委屈、自责似乎在刚刚那一刻全然都得到了释放。
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她心里的那些灰暗,就连和她最亲近的奶奶亦是没有。对着奶奶,她永远都只会把最好的一面放在她的眼前,她不想她为自己担心和难过。
可他,却像是万里冰封雪地的一道暖阳,一下就照进了地底深处那最阴暗的角落,暖化了她心里那道沉重的冰墙,又将融化了的冰烧成最炙热的水,蒸腾掉她一直无法排解的郁结思绪,暖化了她所有的心伤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