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面食厌恶者

  醒来,脖子有些酸痛,他扶住脖子缓慢地转动脑袋。
  脚踝处还是肿的,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体验“红肿热痛”的感觉。
  拍拍脸,使自己清醒。
  他拖着伤腿,慢慢地挪到阳台。
  阳台上挂满了医生们的白大褂,有些医生的衣服已经洗到泛黄,卷边。有些医生的衣服口袋边上有一串黑印子,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每个衣兜都是满满当当的,装着小听诊器,工作笔记本,签字笔……医生的口袋里藏着许多猜也猜不到的宝贝。
  明诚把披在身上的工作服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充满了仪式感。
  手伸进口袋里探了下,小本安静地躺在他的兜里。
  他先用消毒液仔细洗净双手,双手搓揉,每一处指缝,指甲尖,都是他细查过的。再洗了一把脸。
  楼下,是一大片绿草地,周围种满了蓝花楹树,羽毛状的树叶恣意伸展,清晨的水雾铺洒其上,细软的绒毛在朝阳的曦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医院食堂外聚着一大群家属在等着新鲜早餐出锅。
  秃头主任正坐在食堂边上的长椅吸溜着一碗面,胖胖的他身边坐着另一个不知名的人在啃食大白面馒头。
  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薛泠端着一碗排骨面走了进来。
  “明诚,快吃吧。”薛泠笑了一声,放下碗便出去了,还给明诚带上了门。
  看这状态,一夜无事。
  腾着热气的清汤排骨面让明诚看得头疼,他素来不喜面食的。但又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好意,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
  屏幕骤亮,是叶依斐传来讯息:明诚,吃早饭了吗。
  明诚会心一笑,赶忙给依斐发了个红包:求带早餐。
  他把碗往旁边一推,靠在椅背上思虑,早饭还是很重要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折腾自己。
  依斐到了,她带来了热腾腾的饺子,满脸期待的明诚瞬间垮了。
  他一边瞧着依斐和薛泠在配药室里忙碌,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饺子。皮肉分离术,明诚筷子使得很溜,短短数秒,就将肉馅剥离,他咽着韭菜肉馅,想着,今天早上就不要说太多话,特别影响形象。
  而词安今早起来便异常兴奋,她要去辞工了。
  领到工资就跑路的行动派。
  刚好,她在朋友圈抽奖中了周边景区三日游。
  叶依斐看着撒欢的词安,揉着太阳穴出门。
  正在吃饺子的依斐随手发了一条消息给明诚,他竟然真要自己帮忙带早餐,她招呼着老板给她包上了第二份,带给明诚。
  行动派李词安,准备下午再去被主管狠批最后一次,然后将工作服潇洒一丢,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留下了一个高傲的背影。
  她整理着自己的背包。洗漱用品,换洗衣物。依斐给词安准备了一个小药盒,里面有治头疼脑热、急性肠胃炎、皮肤过敏、抗高反的药片,胶囊,还给迷糊的她备了创可贴、云南白药、医用棉签、医用酒精喷雾。足够应付下这三天的大部分突发状况。
  她开心地抱着棉被打滚,时来运转,看来生活也不算太坏。
  ……
  依斐和薛泠在配药室无任何语言沟通,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护士长早知她们不大对盘,偏偏喜欢安排她们在一起搭班,希望缓和她们的关系。
  说起来梁子也不大。
  原本病人因为病情好转,医生给出了停药、换药的医嘱。
  办公护士打印停止医嘱及增加医嘱夹在口服药文件夹里。
  等到薛泠第二天上班,没注意到更改医嘱,给病人发错了口服药。晚上病人拿着药片跑到护士站询问,值班护士便查对医嘱执行签字,发现是薛泠。薛泠认栽,但是因病人提到前一天也发错药了,但是自己已经服用了。
  薛泠不依不饶地去查,发现是叶依斐值班。证据毁了,一口黑锅盖依斐头上了,依斐记得她发出的药是更改后的,但薛泠认为既然病人提到,那一定是有问题的。
  这件事捅到了护士长跟前。
  事情真假不得而知,作为服务行业,病人的意见就是我们进步的明灯。
  于是,规培护士叶依斐因发错药扣除当月绩效奖金,薛泠扣除部分工资。
  熬过了规培期的薛泠扣点工资倒没什么,谁都知道,规培护士就指着那点绩效奖吃饭了,这个决定很是扒了叶依斐半条命,在家啃泡面半个月,恨不得把薛泠剁成块儿,生吞了。
  两个实习护士有说有笑地换好衣服走进配药室,一个唤着薛老师,一个喊着叶姐姐,气氛得以缓解。
  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逗乐,依斐和薛泠偶尔也附和一声。
  玻璃窗被敲响,四人转头,八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诚。
  “能借一个实习护士吗?”
  两个小可爱护士通过划拳决定谁是被借的那个。
  明诚有些无奈,他觉着吃了韭菜馅饺子嘴里总是带着味儿,昨晚又忘了备洗漱用品,今早牙也没刷,再不嚼两片口香糖就真的没形象了。
  将钱放在头上别着小发卡的萌护士手心里,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捂嘴叮嘱她给自己买一盒牛奶,一袋薄荷糖,两块面包,剩下的自由发挥。
  萌护士点点头,奔下楼去。
  没想到萌护士一去不复返,硬是挨到了交班前一分钟才溜达回来,明诚看着她提了一大袋零食分给一干护士,还高声嚷嚷着这是明医生给的福利,明诚的脸都黑了。
  高冷的形象没了。
  交班的时候,明诚在包里捏着一颗薄荷糖,手指暗暗发力。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觉无助,第二次感觉到不可控。天下女子皆词安?想到词安,他就更无力了。
  若是世间之事都和学习那么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坏情绪。
  晨会后,主任拉着明诚说,“明诚,我马上要外出开会一周,你试着独立收病人看看。如果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可以请教张副主任和陈医生。”
  明诚颔首。
  “尊重这群丫头,尽量别去招惹她们。”主任阴恻恻地低声道,“不然你会吃亏的。”
  明诚颔首。
  他深刻领教到一个女人便是一台戏。
  坐在办公室嚼着面包,一口吸尽牛奶,他在小本上写写画画。
  开放性骨折,病因,病理,常规检查……
  “明医生,收病人啦。”
  看来主任已经给办公护士有过交代。
  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办公室,肿痛的踝关节让他行动非常不便,他踮着脚以他现在最快的速度挪到护士站前。
  病人家属扶着一个老婆婆瞧见这般狼狈的他,开始交头接耳。一个瘸腿年轻医生,看起来实在是不可靠。
  他打量病人,婆婆脸色苍白,拧在一起的眉头无声诉说着她的疼痛难耐,没穿鞋的一只脚,脚趾呈屈曲状,表面皮肤略红。他伸手触及,温度稍高。再探,脉搏细弱。按压,婆婆大呼一声。
  “快,马上安排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