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5 互害
流光心里暗自佩服，他完全猜到了，“不错。”
沈慕真无声地笑道：“但是这种事在沈家不会发生，我们允许互相厮杀，但是不允许反叛沈家，换句话说，只能杀死自己同辈人，但是不能杀长辈。”
“这样会不会发生互相厮杀导致同辈的人都死了呢？”流光问道。
“这种事尚未发生过，长辈们并不糊涂，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阻止。”沈慕真道。
流光沉默了，自她踏入江湖以来就一直听到各种各样的自相残杀的故事，从靖难之役朱棣残害周牧云一家，到柳含元弑父夺帮，被吕千言利用夺了布族的族长，甚至自己也不得不杀了父亲。
她的心陡然一沉，越发沉重起来，“为什么一定要自相残杀？”
“为了夺权夺势，诱惑越大下手越狠。就算你不想残杀对方，可是你也已经被列入了对方的死亡名录里。”沈慕真道，“比如我从一出生，就是家里所有同辈人的眼中钉。我娘很努力保护我，可是他们却不这么想，他们在我尚且在襁褓之中就开始下手，我六岁大的时候，就已经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了。”
“你之前说你的兄弟们死于非命，莫非也是……”流光心里一惊。
“没错，他们有的是互相害死对方，有的是被人害死。”沈慕真道，“到我七岁的时候，我娘为了我保护我而死，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没有人可以依靠了，我想要活着就得时刻打起精神。”
“你爹呢？”流光道。
“我爹？我爹是整个沈家的管事人，他很忙，并没有时间管我，何况他也不需要个懦弱无能的儿子。”沈慕真的语调变得冰冷。
流光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顾悔，除了我娘外，你真的是第一个不求回报对我好的人。”沈慕真再次道，“所以……别说一样，真的不一样。”
流光没有说话，到如今她也是无比混乱，只能让沈慕真带着她一步步穿过黑暗。
光线忽然照进暗道时，流光感到一阵刺痛，她捂住眼睛过了好一阵子才睁开。她发现他们居然回到了之前居住的那个房子里。通道的尽头竟然就是她这几日住的房间，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沈慕真打开了门扭过头又对她道：“换身衣裳再去也不迟。”
流光愣了愣对沈慕真点头道：“好。”
她脱掉了身上的衣裳，换回了之前洗干净的旧衣，顿时感觉舒服许多，又将袖箭等物一一放好，而后带着黑毛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面很安静，里面一切如旧，院子里面的美人靠上面多了几片落叶，水里的锦鲤忽然跳出了水面再次落入水中。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她喊了两声：“沈慕真！”
却无人应答，流光心里一惊，急忙往院子外面跑去，却见沈慕真已然往何义虎家中走去。
流光气得直跺脚，“又骗人！”她带着黑毛再次往何义虎家跑去。
流光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不由倒吸了一口气，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地上到处都是蛇和老鼠的尸体，有的老鼠被吞下了半只，有的蛇也只剩下骨头。
四周也乱作一团，蛇头的人和鼠头的人打得一片混乱，两边素来都有积怨，趁着这个机会宣泄私愤。好好的一个村子变成了战场，他们在田间地头奋力厮杀，在泥地里面打滚，在树下拉扯，互相将对方往水里面按。
人变成了兽，像野兽一般凭着本能杀死对方，他们的身上沾满了鲜血和泥土，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让对方万劫不复，永堕地狱。
这一幕惊呆了流光，也惊呆了一心想复仇的沈慕真，他站在旁边发了一阵子呆，从容不迫地走到了人群的最中间。
驱蛇人和驱鼠人两人在互相钳制对方，驱蛇人掐着驱鼠人的脖子，鼠头咬着驱蛇人的喉咙，两人的身体以怪异的姿势交缠在一起，驱蛇人的三角眼里眼白更多，满脸都是血，鼻子也歪了，他大口地喘着粗气，驱鼠人像一只老鼠吊在他的肩膀上，驱鼠人手指上的戒指变成了最坚硬的全套，上面站满了血渍。然而驱鼠人也没有占据上风，驱蛇人的身体极软，像蛇一样死死缠着他。
两人不分上下，谁也并不肯先松手，沈慕真走到他们两人面前，两人登时都变了脸色。
沈慕真取出了从流光身上摸出来的银壶，拨开了壶嘴，对他们两人的脸上滴下去。驱蛇人的脸色都变了，沙哑着喉咙拼命地挤出几个字：“不！不！”
蛇毒渗入了驱蛇人脸上的伤口，他的叫声更加惨烈，驱鼠人得意地笑了起来，驱蛇人终于松开了他。驱鼠人再次下了狠劲咬住了驱蛇人，他像一只硕大疯狂的老鼠开始了他的进攻，一下又一下的咬住驱蛇人的皮肉，用力的撕扯下来狠狠地嚼。
身旁看到的人压抑不住的恶心，吐了出来。驱鼠人却越发的狂热，他发出了狂热的喊声：“哈哈哈，谁说只有蛇吃老鼠？老鼠也可以吃蛇！”
他的声音响亮，回荡在整个村子的上面，每说一个字都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一只巨大的老鼠发出的呐喊。他终于做到了梦寐以求的事，巨大的喜悦席卷着他，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曾经被驱蛇人欺压的日子，他被迫曲意奉承地日子终于一去不返了。
他高兴极了，巨大的喜悦充斥着他的心，他再次狠狠掐住驱蛇人的咽喉，恶狠狠地咬了下去，“我看你狂，我看你欺负我！你也有今天……”他的喜悦陡然停滞，两只绿豆眼睛直直盯着驱蛇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