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7 大船

  许久之后,章鱼停止了拉动,众人不敢松懈,直至确认章鱼真的死了以后,才缓缓松开了胳膊,各自筋疲力尽地瘫软在破船上。
  许久之后,众人缓缓站起了身子,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不真实的感觉。关继祖抱着章鱼腿嚎啕大哭,柳含元两眼发直,林若虚松开手挪到应安安身旁,紧紧地抱着她。
  周牧云缓缓地站起来,他浑身气力早已经用光,他向四周看了一眼,找到了流光的位置,她距离自己很远,想要过去十分不易。船身倾斜,加上年月已久,走路十分困难,加上大章鱼横七竖八地趴在船上,他的步履颤抖,每一步都十分困难,时不时会摔倒在地,他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往流光身旁身边走。
  流光被章鱼腿压在船上,因为用尽了气力,连搬动章鱼腿的气力都没有,周牧云凑到她身旁连声唤她:“流光,流光,你怎么样?”
  流光疲惫地笑道:“刚才还以为我死定了。”
  周牧云捂住她的嘴巴道:“别瞎说,我就现在救你出来。”说着颤巍巍站起身来奋力地抬章鱼腿。章鱼腿很沉重,他的力气俱都耗尽,咬紧牙关奋力地推了半晌,只微微让章鱼腿晃了晃。
  周牧云用肩膀顶住章鱼腿压着流光的位置,使劲顶出了一个缝隙,流光便从那个缝隙里慢慢爬了出来。
  周牧云将流光拉了出来,上下打量她一阵,确认她的伤势不重后,将她拉入怀中抱紧,“还好你没事,我从未这么害怕过。”
  流光瘫软在他怀中却笑出了声,周牧云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流光指着他的脸笑得更厉害,“你的脸……”
  周牧云这才恍然想起刚才被章鱼喷的满脸墨汁,佯装薄怒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你别笑我,你的脸上也一样。”
  流光笑得直不起腰,“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周牧云不解地问道。
  “我在泥里摸爬滚打惯了,脏了臭了的都不要紧,可是你不同,人人都知道你是风流倜傥,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可你现在这付模样……”流光笑得说不下去,周牧云衣裳尽毁,满身脏臭,连头上的发冠也都掉了,长发凌乱地披在脑后,绝世容颜尽都掩盖在墨黑的墨汁之下,着实连乞丐的模样都不如。
  “如果,我如果真是这样了,你还会喜欢我吗?”周牧云凝视着流光的眼睛道。
  流光毫不犹豫地点头:“不管你是什么模样,在我的心里都一样。”
  周牧云生平第一次感到困惑,他想了半晌后问道:“什么意思?”
  流光满了墨汁的脸上笑开了花,“就是喜欢的意思。”
  周牧云亦笑了起来,他紧紧攥着流光的手,再次将她拉入怀中,“傻丫头,我也一样。不论你什么模样,我的心里都喜欢。”
  “裴师父,裴师父,你快醒醒!”林若虚和柳含元合力将裴桐抬了出来,他的双手流血,陷入昏迷当中。
  流光闻声急忙和周牧云一起走到裴桐身旁,只见裴桐脸色煞白,双目紧闭,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还有气息,大约是被章鱼压闭气了。”
  说着流光伸手在他的胸口连压了数十下,裴桐猛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茫然地望着众人。
  流光忙问道:“师父,你怎么样了?”
  裴桐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道,“你都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他暗自掩饰痛苦,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努力站起来,可是后背上的伤势很重,痛得他皱起了眉头咬紧了牙关。
  他的痛苦并未逃过周牧云的目光,周牧云道:“别逞强了,你转过来我瞧瞧。”
  裴桐犹自不肯,强做镇定道:“难道以为我是你?一点点皮肉伤罢了……”话音未落,周牧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他的身上,裴桐当即变了脸色,全身冷汗往外冒。
  “你……”裴桐瞪着眼睛看着周牧云,恨不得将他撕碎。
  周牧云却优哉游哉地道:“不是只是皮肉伤吗?”
  流光忙道:“师父,还是看下伤口吧。”
  “看了有什么用?这里又没有药,也没法子医。”裴桐悻悻道。
  “你是不是骨头断了?”周牧云道。
  裴桐翻了个白眼道:“就算骨头断了也比你强。”
  周牧云懒得和他啰嗦,对流光使了个眼色,流光趁着裴桐不注意,拉开了他的衣裳,露出了后背的红肿。
  裴桐闹了个脸红,忙伸手扯衣服,却被流光按住了,“别动,先处理伤口。”
  裴桐看着握着自己的手指,虽然很粗糙,满是伤口,却让他觉得是世上最柔滑的手指。他呆呆地凝望着火光跳动下流光的脸,满脸墨痕,鬓发蓬乱,却是他见过最美的面庞。她并没有看着他,只是心翼翼地跟着周牧云给他处理伤口。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周牧云,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又恨又恨不出来,他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才会和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被他算计还得保护他,一起共度生死无数回,如今他和自己偏生又爱上了同样的女人,这个人是他的仇人,他的恩人,他的敌人,是他无法解决的难题。他索性扭头不看周牧云,只专心望着流光,心里有一种丝丝缕缕淡淡的暖,如此时的火光,并不强,却足够照亮方向。
  简单处理完裴桐的伤势后,几个人决定探查船的情况。关继祖不等他们的吩咐,先自往船舱里面探去。这艘船很大,共计三层,里面放着无数的箱笼,有的已经损毁,有的却安然无恙。
  由于船只搁浅,并未泡入海中,里面的东西多数都是干燥的,除了腐烂的和被洞穴里面的生物损毁的,大部分的东西都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