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6 红姑
柳含元双目通红，紧紧捏着女子的喉咙一声不吭，流光见女子的面容越来越难看，情急之下用力打了柳含元一拳，柳含元闷声吃痛，松开了手。
流光扶起女子一看，只见她的手腕和脖子处被柳含元捏出了淤青，“你还好吗？”
女子连咳数声，平静地揉了揉被捏伤的地方，淡淡道：“没事，习惯了。”她缓缓走到妆台面前，拿起胭脂往淤青上涂抹，企图遮盖掉伤痕。
流光万万没想到柳含元的娘会是这样，她以为他们母子相见会抱头痛哭，可是眼前的女人却对他形同陌路。一时间她对自己最初的设想开始动摇。
“姑娘，你是谁？”女子一边涂抹脂粉一边问道，“为何会跟他一起过来见我？”
流光一惊，没想到柳含元的娘竟然会这么快看穿她的伪装。女子似乎猜到她的心思，笑了笑道：“你伪装的很不错，若不是你刚才着急骂我儿子的时候用本声说话，我也没看出来。”
“伯母……”流光琢磨着该怎么称呼女子，女子闻言笑了，放下了胭脂对她道：“不要叫我伯母，听着别扭，我的花名叫红泥，你叫我红姑就好。”
“红姑？”流光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叫红泥。
“很奇怪吗？我就是任人碾落的花，凋零入土碾落成红色的泥。”红姑从她笑了笑，笑容里面没有一丝凄凉，只有平静，平静地让人心惊。
流光心里却很难受，她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向四周望去，这个房间和其他房间一样逼仄，为了防止她们跳海，房间里并没有窗，这间房屋俨然如同一个囚牢，然而房间里面却布置地很干净整洁，比其他房间干净整洁的多，因为没有透气的窗户，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有挥之不去的气味，那是经年累月积累的腌臜味道，可是这间的气味却淡的多。墙上还挂着一些布头做的玩意，看着也别具情趣。
“那是我自己做的。”红姑注意到流光的眼神看的地方笑道。
流光走到墙边细细一看，那些东西并不大，却做得很精致，想必是红姑花费了不少辰光做的，她忽而心头一动，问红姑道：“这些都是孩子的玩具吧？”
红姑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滑过柳含元，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柳含元心里一惊，不由看向流光的手中，那是一匹布做的马。他走到流光面前拿过那匹马细细一看，竟然和他时候玩过的马一模一样，他抬头看向墙上，一个个玩具陌生又熟悉。他的心里天崩地裂，疯了一样拽下所有的玩具拿到红姑面前，颤声道：“这都是你做的？”
红姑的神情不改，依然用极平静地口吻应道：“是的。”
柳含元拿着玩具的手微微发抖，“我时候玩过的玩具都是你做的？”
红姑目光偏斜不看他，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袖，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到底是不是？”柳含元愤然抛下所有玩具，“到底为什么？你不是想杀死我吗？为什么要给我做玩具？为什么你宁可当一个被万人骑的女人也不肯要我？为什么你今天是这个样子！”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呢？和其她们一样活着和死了一样吗？”红姑的声音微微发颤，“像一滩烂泥在这里，苦苦等着你来救我？”
柳含元一时语塞，只能愤怒地踢地上的玩具，玩具在地上跳了跳，飞到了墙角，红姑站起来走到墙角边将玩具捡了起来，轻轻擦了擦，又将地上所有的玩具一一捡起重新挂在墙上。
“我早就被柳攀踩成了烂泥，我早就该死一万遍了，可我要活着，不但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我不要他如愿。只要我活着，他的心里就会有一根刺扎得他不痛快。”红姑的脸上露出一抹凌厉的笑容，“他这辈子都希望我跪地求饶，可我偏不，我红姑就算死也要站着死，绝不向他低头。”
柳含元痛苦地望着红姑，颤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红姑奇怪地看着柳含元，“你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去问他为什么？他杀死我全家人的时候，他告诉过你为什么了吗？”
“爹说是因为你出卖了他……”柳含元泣不成声。
“出卖？”红姑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他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口风杀了我全家八口人。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相信。我不是没有求过他，可他是怎么做的呢？他骂我，打我，用胳膊粗细的鞭子抽我，我的脸上身上全都是他打的伤，我被他打断过十几根骨头，每次伤好了又打，浑身上下连一块好皮都没有。我想去死，他也不让。对我来说，他就是地狱，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再也不求他，我告诉他哪怕做个娼妓也比做他的姬妾强百倍，他更加恨我，却不杀我，只是每次变着法子来折磨我。不过我知道他也难受，我就觉得特别值。”红姑的笑容变得狰狞，“就算他有天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他觉得好过！”
柳含元的身子微微发抖，他知道这些事，可是从红姑口中说出，却叫他格外难受。他从前会为柳攀不断找借口，可现在却不知道什么借口能辩解这种种行径，“你为什么要送我玩具？”
“你是我儿子。”红姑的脸上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虽然你也是他的儿子，可你也是我儿子，当娘的给自己儿子做几个玩具有什么奇怪的。”
柳含元泪如雨下，他紧紧抓着红姑的胳膊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红姑颤抖着手，摸向扑倒在她面前的儿子，隔着朦胧的泪眼望着他，一遍遍地摩挲着他的脸庞，轻声唤他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