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看

  周四。
  距离上星期天那场各种意义上都很刺激的战斗，已经过去了四天，而全城人都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工作日，居然还有了更刺激的戏码！
  “让我们欢迎今天的倒霉蛋，来自未知的世界，辟邪剑谱的继承人，强大无匹的复仇者，平之-林！！”
  “顺带一提，我们直到今天才得知，在另一个神秘的世界，最强大的剑法，居然是必须要切掉XX才能修炼的！”
  竞技场中响起一片嘘声和口哨，五花大绑的妖异男子，被几个壮硕的奴隶押进了场内。
  “你，你们——”
  “如此奇耻大辱，准备以命偿还吧！！！”
  但毕竟没人听得懂他说的话，林平之能得到的回应，也只有更加热烈的嘘声而已。
  是的，为了表现出最大化的节目效果，林平之在被绑进场的时候，是没有穿裤子的…
  没有男性的象征，取而代之被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的，只是一片狰狞的伤口疤痕，和失去外面那截括约肌后关不严实，恶臭的排泄口。
  宫刑又称腐刑，不是没有理由的。
  别说是这种自诩正派的武林人士了，就算是东厂的公公，也必然对此讳莫如深，此时竞技场主办方的这种行为，就相当于是为了博取眼球，把人最恶心最恶臭最见不得人的烂疮疤彻底撕烂，其下作之极…
  “简直想让人仰天长笑啊。”
  坐在最高、视野最好的贵宾包厢里，薛琼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摇晃，里面的陈年葡萄酒闪耀着绚丽的色泽，让人心神迷醉。
  “您欣赏就好。”一个身形健硕，面容如同雄狮一般的金发白人青年，背着双手走到了他的身边，淡然地附和道，“如何，本市招牌的娱乐项目？”
  面对这个“来自西海岸的大商人”，即使是新圣达菲市大竞技场的最高负责人，这座城市里最顶点的权贵之一，这金发青年也需要拿出一点最基本的礼貌。
  特别在是那颗足有两磅重的超大珍珠面前…虽然对于薛琼来说，要制造这种主要成分为碳酸钙，毫无实际价值的球形物品，只需要多吃几顿连壳的小龙虾就能完成了。
  “但还是不够有趣。”薛琼毫不留情地说出了恶劣的评语。
  “What？！”
  “先别激动。”薛琼压了压手，不属于自己的面容依然沉静，“山姆，我对你为我准备的惊喜节目没有任何的意见，也相信你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最好…但我说的不够有意思，是对你这个人本身。”
  “…我希望你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理由的话我可以给出很多，但你会接受吗？不，如果你愿意看到的话，不用任何人跟你说，你的眼睛里也只会看到理由、理由，都是理由。”
  “你什么意思？”
  薛琼的话云里雾里，让金发青年歪了歪脖子，但还是抿了一口红酒，和薛琼的目光一起向下看。
  “你我这样的人，都清楚要说服一个人有多困难，尤其是要让他改变一直坚持的事…”
  山姆的眼睛转了转。
  “我一直坚持的事？美德、家庭、荣誉、还有对市民们的责任心…”，他展颜一笑，“毕竟为这座城市提供最好的娱乐，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但到这时，薛琼却闭上了他的嘴。
  而山姆疑惑的眼神也和他对上，两人在沉默了十几秒钟之后，年轻的雄狮终于开口说道：“我警告你，瑞纳德叔叔对我恩重如山。”
  薛琼摊开双手，“你看，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自己找到问题了…你这就比原来有意思多了。”
  “……”
  “你是一个很有条理的人，比如现在出场的这…哇，今天这么辣？”
  “谁都清楚，虽然她是新圣达菲最大的明星，虽然她象征着无尽的荣誉和刺激…但对于一个角斗场的运营方来说，留着她，是一笔稳亏的买卖。”
  “不论在是一个必胜角斗士身上亏掉的赌金，还是其它角斗士永无出头之日，让你看不见下一个盈利点的焦虑…她都是实打实的负面资产。”
  “但你没有这么做。你甚至还处理掉了几个想对她动手脚的蠢货…各种意义上的手脚。”
  山姆整了整衣领，义正言辞地说道：“请不要在这里继续做你恶意的揣测。维护竞技场的荣誉，是我的职责所在。”
  但他的表情实在太真了，真到不像真的。
  所以薛琼可以继续说道：“虽然我也看得出来，只要是有柯艾莎在场的比赛，无论是上涨的门票钱，还是在满座的席间卖掉的饮料瓜子，都会让你保持基本的收支平衡…但，这真的不像是一个理性的人会做的事。”
  “特别是她现在的风头已经实在太高了，甚至盖过了竞技场本身。如果她在什么爆冷门的战斗中意外死掉，而那时新被捧上神坛的冠军，其实只是运气好…那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和你的所有手下，整个角斗场的工作人员，都得吃糠咽菜。”
  山姆嗤笑了一声，“你别忘了，如果她输了，那我们一次性能挣到的赌金，足够我们所有人挥霍到下个世纪。”
  “你敢吗？”
  “嗯？！”
  “会来看角斗的，都是精力最充沛的那群人，而他们也习惯了把所有的身家都压在柯艾莎身上，每隔一段时间赚点零花…你把他们都刮光了，这座城市还不马上变天？”
  “归根结底，这还是你放任她的名声无限制上涨的结果。”
  “……”
  “在她的名声之下，甚至，即使那些看客们都只是无胆的废物，如果那个击败柯艾莎的人，新的冠军，不论是不是一个银样镴枪头，只要在任何一场比赛里、面对任何对手时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瑕疵，都会被唾弃成地沟里的老鼠…不，这位可怜的冠军其实根本不需要表现出任何瑕疵，这些门外汉都会让他们的眼里长出瑕疵来的。”
  “到那时，假赛的怀疑就会彻底摧毁掉你新圣达菲市大竞技场的荣誉，你视之为生命一部分的荣誉。”
  “但，你又是一个理性的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些。”
  “另外，我还听说你跟尊夫人的感情其实还很好，所以更不可能毫无理由地维护另一个女人…尤其是个很漂亮、跟你有着不少关联的女人。”
  薛琼的欣赏目光在毒岛冴子身上瞟过，但没有看太久，因为他现在还不想被她察觉。
  “所以如果我是你，柯艾莎肯定很早就会被动手脚输掉，就算是实在慢了半拍，她也会在战斗之外的场合死于食物中毒，或者隐退或者结婚，总之，默默地消失在传说里…”
  “你这样做，无论是你的金钱、荣誉、名声还是家庭，都会被架在火上烤。”
  山姆将高脚杯摆在了裹着天鹅绒桌布的矮几上，因为他怕自己会将杯子捏碎。
  杯子虽精致，但在他眼里也不值几个钱…山姆在乎的，是不能丢掉风度和气势。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综上所述，你，其实根本不想赚钱，就连其它的那些也不想要。”
  “至于是你心思清高，还是得到的根本拿不到手里…竞技场的收益有几成要上交市财政？七成？八成？不会是九成吧？”
  “你别说了。”山姆揉了揉眉心。
  但说到这时了，薛琼怎么可能住嘴，“至于你本人的形象呢，准确的说，你是想用‘不赚钱’这点，在某些人眼里给自己贴一个‘品德有余，能力不足’的标签…哦，你的运气很好，还能附赠一个‘好色’。”
  “为的是，让自己在别人眼里没有威胁。”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每次为了柯艾莎发火杀人，其实都是在清理手下那些有二心的蠢货？特别是几天前那次…”
  “柯艾莎只是杀了个厨子而已。但你…很多管账的都被干掉了吧？”
  “别说了！！”
  山姆的情绪渐渐失控。
  随着他高昂的声音，几个人形从阴影里闪了出来，但他却是挥了挥手，“都退下！！”
  “你说这么多，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其实我只是想说，你隐忍过头了。特别是你瑞纳德叔叔现在可忙着呢，其实根本没有心思去管你。”薛琼耸了耸肩，“但你还是因为自己的不安全感，放弃了很多年轻人的朝气，这就很没有意思了。”
  “你根本不是什么商人吧…好吧，你想做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我说你就会做么？”
  “当然是看情况。”
  “那我说了还有什么用。”薛琼的目光依然集中在角斗场中的战斗上，“还不如好好地看一下呢。”
  “看…”
  顺着薛琼的目光，居高临下，俯视着那片他无比熟悉的战场，又看了看薛琼，心中稍微明白了什么事情。
  薛琼点了点头，“其实吧，如果你要是稍微蠢一点，我今天说破了这么多，肯定就没法活着走出这里了对不对？为了防止我到处乱说？”
  “……”薛琼确实没说错，在此时的山姆眼里，无论这家伙是他瑞纳德叔叔的试探，还是某个神秘势力的代言人，此时选择灭口都是下下之策。
  所以他终于放弃了追问关于薛琼本身的问题，“新圣达菲…会发生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你只需要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优先为你和你自己的人考虑就可以了。”
  “按你说的，看情况。”
  “为你，自己。”薛琼终于转过身，直视着山姆的眼睛，并且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在面对这目光时，即使是偷偷修炼了许多年，战力不说无敌，但在现在的这座城市里也算得上顶尖，自认为现在就算跳下场去，也能和“柯艾莎”打个有来有回的山姆…也被激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为了面前这人身上那层一眼就能看出，似乎也不过能跟他五五开的实力，而是他眼睛里，另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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