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各取所需
必兹兰人不会对外族人热情，更不会对德阿姆人友好，更何况几十公里外他们还在开战呢。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作为一个外族人，雷兰德呆在亚伦的时期没走一步都会心惊胆颤，他长相特别，对于部分不会说德阿姆语的必兹兰人来说甚至都语言不通，所有的人——连那些刚回跑的孩子的目光中都充满了不信任，还能有比这更糟更滑稽的事吗？
一群乌鸦落在那木屋的原木屋脊上，雷兰德在城里打听到这里就是彼得的纺织屋，能找到这儿并不是很顺利。
雷兰德走进纺织屋，一架老式的织布机占满中央，墙上挂着一些半成的布匹，地上还有几捆羊毛，女人低着头在织布机上工作着，正当雷兰德想上前询问女人的时候一个赤膊的秃顶男人突然从门后出现，把雷兰德吓了一跳。
“有事吗先生？”那个赤膊男人说着蹩脚的德阿姆语问到。
“我找牧羊人的儿子彼得。”
“我就是彼得，你找我什么事？”
这就是彼得了，那么剩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于是雷兰德就把牧羊人的话告诉了彼得。
“你母亲死了，我想你应该知道。”
“没错，我知道，老头子把她埋了吗？他不会让你来找我要那一百德尔的棺木钱吧？”
“你说对了，你父亲已经凑不到更多的钱了。”
“没有。”
雷兰德料到了这样的回答，从他进门见到这个彼得的时候。
“你似乎不太在乎你们父子的感情。”
“说的很对，我们父子没有感情可言，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没什么好稀奇的。”
“可你还是让他帮你放羊？”
“那是我好心肠，我给了他工作能挣点钱养活自己。”
“你既然信任他把羊交给他，为什么不愿意借给他一百德尔呢？”
“如果我借钱给他说不好就再也拿不回来了，妈妈还活着的时候他跑不了，他的女人死了，现在他得自己负责，我这么说不过分吧？”
“好吧……”雷兰德叹声道。雷兰德注意到了织布机上的女人，她始终低着头工作着，有一瞬间她扭头看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接着她好像又把肚子里的话憋了回去。
“听着彼得，我不关心你们父子间的关系，只不过你父亲有句话让我告诉你，如果实在凑不到那一百德尔，他可能会卖掉你的羊。”
“什么？！那个老混蛋……”
彼得正要夺门而出，而织布机上那女人急忙站起来叫住了彼得，她跑到彼得身边挽起了他的手。
“彼得，我觉得我们能拿得出一百德尔安葬爸爸，你别去让他难堪了。”
“你不明白，宝贝儿。”彼得和那个女人窃窃私语，显然那个女人就是彼得的妻子了，回过头来，彼得朝着雷兰德大吼道：“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马上滚出我的屋子，我不想在看到你这丑恶的怪物了！”
雷兰德照做了，他离开彼得的纺织屋的时候，两个小男孩从雷兰德身边擦过，径直跑进了彼得的屋中，然后就听到了孩子们喊着爸爸的笑声。
问题显然没有得到解决，彼得的表现已经说明问题了，如果不是他的妻子叫住了他恐怕现在已经去找他父亲了，雷兰德思索着这件事情，纠结着是否还要继续掺和下去的必要，怜悯之心使他没把法无动于衷，但他一个外族人在这里必然没有什么话语权，需要一个有威望的人来主持，对，一个有威望的人来主持，雷兰德灵机一动，或许他有了想法。
雷兰德走到街上就和一个亚伦人聊了起来。
“伙计，亚伦的法庭在什么地方？”
“出什么事了？你有冤屈？那些人可是不会帮一个德阿姆人伸冤的。”
“不，是一个亚伦的必兹兰人有了冤屈，我想帮他。”
那个人听完笑了起来。
“让我听听是怎么回事。”一个声音从雷兰德背后传来，刚才和雷兰德交谈的那个人看了一眼急忙退却。
周围四五个路人见此人齐呼“索伦大人！”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雷兰德急忙转身，一个褐发褐髯、绑着双叉胡子的魁梧男人就站在他面前，身着链甲背披兽皮，一个硕大的狼头颅做成了他的左肩的护肩，雷兰德愣神不到片刻后立马下跪，“日安！索伦大人！”
“怎么回事？小男孩？”
“我受纺织屋彼得的父亲之托，向彼得索求彼得母亲的安葬费用，仅仅一百德尔，彼得不愿意支付。”
“为什么彼得的父亲不亲自来伸冤？而是让你这个外族人帮他伸冤？”
“我受了委托处理此事，这是彼得不配合前提下的结果。”
“你的话和你的面孔都不值得相信。”
“事实上他说的应该是真的。”索伦的一个随从说话了。“彼得的父亲叫巴腾，他老婆死后确实一直没有下葬，为此城里的德鲁伊还警告过他。”
此事雷兰德暗自高兴，索伦身边的这个人帮了他大忙。
“依你之见呢？”
“组织开庭审判吧。”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德阿姆小伙，雷兰德在众目之下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其实在亚伦，虽然人们已经在学着德阿姆人管理居民，但是也只是学了一部分，亚伦没有所谓的法庭，重大问题乃至民事纠纷仍然是这群统治者、大族长调解。
索伦回头对他的人说：“你们去准备吧。”
第二天，索伦的那些手下把雷兰德带到了亚伦的城外——一个用巨石围起来的有点像祭坛的地方。这里来了不少人，最奇怪的是一些人把带角的鹿头当成面具挂在脸上，那应该就是他们说的德鲁伊吧。
主持的人就是那群戴鹿头的人，索伦也来了，他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似乎就是福瑞斯特法庭上听证席的位置，但不同的是，他们是有话语权的，说不定这场判决的决定权也握在这群亚伦的大人物手上。
他们说会去找到彼得的老爹巴腾，但是已经是沸沸扬扬的现场仍然没有看到巴腾和彼得的身影，但判决就开始了，出现在现场的是彼得的妻子，她穿了一件很旧的羊绒长裙，光着脚就来了，身后还带了她的两个孩子。
这就奇怪了，按照德阿姆律法规定，一场判决必须原告本人和被告本人都在场才能开始，然而这是在北地——必兹兰人的土地上，没有原告本人没有被告本人，索伦的手下和索伦、德鲁伊们低估了几句后，他们就这样开始了。
德鲁伊举起他那一根枯木手杖，似乎在向天空祈愿，念着一些古老的语言，他们说有些词他们必兹兰人也听不懂，这是一种古必兹兰语，雷兰德自然更听不懂了，但是这种仪式中德鲁伊们反复念叨的一个词雷兰德是能听懂的，“拉提安提廓”这个词虽然他们说的有点蹩脚，但他听出来了，这是万神之王的名字。
由雷兰德代表巴腾说出冤情，于是雷兰德在这群人面前雕章镂句的诉说了一番，如他所料，这招是管用的，在场的人并没有什么反感的反应，他们似乎喜欢看这种舞台剧式的诉苦，尤其是索伦，他看的津津有味，就差拍手叫好了。事实上如果在福瑞斯特的法庭上这么多废话可能早被驱出法庭了。
接下来轮到彼得的妻子代表彼得答复了。
“‘彼得夫人’女士，现在众神及长老要听你的答辩。”
雷兰德喃喃自语到：他们连彼得妻子的名字都没查清吗？直到后来雷兰德才知道，必兹兰人的女人是没有名字的。
彼得的妻子吞吞吐吐的说了一番，因为说的是必兹兰语，雷兰德听不懂，接着是有旁边的人翻译后说给了，大致就是说：进棺下葬不是必兹兰人的习俗，所以他们夫妻一直不赞成巴腾买棺木给妈妈下葬。
没等雷兰德再辩，德鲁伊就用必兹兰语督促了她，大致意思就是：必兹兰人的王——西格特已经下令所有必兹兰人的入葬仪式要按照德阿姆人的要求办了，他们夫妻的行为属于抗命。彼得的妻子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有鉴于此，德鲁伊们和索伦商量后宣布了所谓“神裁”的结果——彼得夫妇必须今天就支付一百德尔给巴腾老爹，好让巴腾的老婆安心入葬。
听到德阿姆语翻译的审判结果时，雷兰德知道他的第一步已经达成了，但他也发现，彼得的妻子在一直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尽管听不懂，但从形式上看像是在祈求，他问旁边的人彼得的妻子在说些什么——没钱，她说她们夫妻今天真的凑不齐一百德尔，希望德鲁伊们能宽容几天，此时彼得的妻子已经全身跪伏在了地上，她甚至都没有在乎身后孩子的感受。
看到这雷兰德并不担心，他早就想好了，其实在他的计划中就算彼得来了他也不可能会出这笔钱，因此事情发展到现在并没有打乱他的计划。
“他们会需要这个的。”雷兰德自信的笑着说，他走到德鲁伊身旁，大声说到：“几天前我认识了牧羊人巴腾，并且非常钦佩必兹兰人的风笛水平和音乐天赋，我并不想难为谁，只因他们全家人都是我的朋友，今天他和他的家人有难了，当然，神的判决必然是正确的，这无可非议，但我想为我的必兹兰朋友分担困难，解决难题——我，雷兰德、巴腾的委托人也是彼得夫妻的朋友，愿意替他们出这一百德尔，为亲爱的巴腾夫人下葬！”
众人刚开始还在发愣，可能他们不少人听不懂德阿姆语，当下面的人开始纷纷议论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为雷兰德欢呼呐喊，彼得的妻子大概是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流下了泪水，她带着两个孩子走过来感谢雷兰德，而雷兰德把一袋子钱塞进了彼得夫人手中，让她亲自交给了德鲁伊们，而德鲁伊会派人做好这件事情。
判决就这样解决了，雷兰德在众人的欢呼和拥抱中走出了祭坛，当他刚要离开的时候，一个人从背后叫住了他，一看正是那个索伦身边的人，他告诉雷兰德，索伦大人非常欣赏他，希望某一天能去雷兰德能去索伦大人的府邸做客。
这太棒了。直到今天，雷兰德终于尝到了蜜酒的滋味儿。
几天后，又是一个不怎么明朗的早晨——雷兰德被酒馆的老板通知了一则从德鲁伊教团那里传来的消息：巴腾已经被杀了。